祁同伟盯着林峰,办公室的安静让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的跳动。
“一个月?”
他重复了一遍,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不错。”林峰回答得干脆。
他把办公桌上的图纸收拢,没有让祁同伟看那些天书的打算。
他只是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推到祁同伟面前。
“这是什么?”
“一个玩具。”林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暗金色的金属珠,黄豆大小,
“用一个还没巴掌大的实验平台打印的。”
祁同伟把它捏在手里,质感温润,分量却出奇地重。
“我把它送去朋友那里做了个匿名检测。”林峰的口吻很平淡,“没敢用官方渠道。”
“结果呢?”
林峰没有直接报数据,他换了个说法:
“拿目前世界上最好的钻头,对着它钻了半小时,钻头磨秃了,它上面连个白点都没有。然后用高能激光烧,对方的设备功率开到极限,它只是有点热手。”
祁同伟捏着滚珠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用力。
他不是科学家,但他能听懂这段话的重量。
“这东西……能用在哪儿?”
“小了说,手术刀、轴承、钻头,用了它,全世界都得从我们这进货。”林峰把盒子盖上,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波澜,
“往大了说,战斗机的发动机涡轮叶片,潜艇的耐压壳,甚至是太空电梯的缆绳。”
林峰看着他。
“祁叔,这只是用边角料做出的最粗糙的初代品。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把打印这颗滚珠的平台,放大一万倍。”
“到时候,我们打印的就不是滚珠了。而是把一把沙子,变成一块全世界最顶尖的芯片。把一升海水,变成一桶高标号的航空燃油。”
祁同伟把滚珠放回盒子里,胸口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科技强国……
这四个字,他听过无数遍。
但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具象成一颗小小的、沉重的金属滚珠,硌得他手心发烫。
“我明白了。”祁同伟站起身,“你需要什么?”
“一个绝对安全,不受任何打扰的环境。”
祁同伟沉默几秒,重重点头。
“我给你。”
。。。。。。。。。。。。。
第二天。
汉东省委常委会,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得能拧出水来。
祁同伟站在发言席,身后的大屏幕上,是“10.27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的阶段性汇报。
他的发言没有多余的铺垫,直接上干货。
“……截止到今天早上六点,专项行动共打掉涉黑涉恶团伙三个,抓捕核心成员四十七人,查封冻结涉案资产初步估算约二十三亿元。”
会议室里,不少常委的后背已经贴紧了椅背。
祁同伟的语速不变,继续往下念:“其中,原市规划委员会主任陈海,涉嫌与黑恶势力勾结,恶意操纵三项大型市政工程招标,为山水集团输送利益超过五个亿。”
他每吐出一个字,李达康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陈海的名字出现时,李达康桌上的那支钢笔,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笔杆被他生生捏变了形。
“报告完毕。”祁同伟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全程没有看李达康一眼。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同伟同志的魄力,我很佩服。”李达康率先开口,“但是!你这是在办案,还是在拆我京州的台?!”
他一把将变形的钢笔丢在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声。
“现在京州的企业家人心惶惶,为了打几只苍蝇,就把整个屋子搞得乌烟瘴气,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立刻有几个人附和起来。
“是啊,稳定是大局。”
“步子迈得太快,容易扯着淡。”
高育良端着茶杯,一直没说话。
等那几个人说完,他才慢悠悠地放下杯子,看向祁同伟,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的关切和惋惜。
“同伟啊,有冲劲是好事。但老师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程序。”
“我听说,很多行动都绕开了市局,直接由省厅指挥分局。年轻人想尽快做出成绩,我理解。但我们是执法者,程序正义是我们的生命线。如果为了跑得快,就忘了怎么走路,甚至不走正道,那我们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话表面温和,实则字字诛心,直接把“违规操作”的帽子扣了上来。
这几乎就是把侯亮平未来要写的调查报告,提前在常委会上宣读了一遍。
祁同伟没有马上反驳。
他只是站起身,从助手手里接过另一份文件,亲手递到沙瑞金面前,然后示意助手分发给其他人。
“各位可以看看这份文件。京州营商环境的第三方评估报告。过去三年,外商投资意向下降百分之四十,企业外迁率上升百分之二十二。报告指出的首要原因,叫‘不确定的非市场因素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