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在掌心持续震动。
刚刚挂断高育良的电话,那种与过去彻底切割的空洞感还未散去。
现在,纪委书记的电话就追过来。
他没有立刻接。
他只是站在空旷的走廊里,任由那震动一下下传遍手臂。
这是另一座山,一座与高育良、李达康都不同的山。
它不代表任何派系,它代表的是规则本身。
祁同伟将私人手机揣回内袋,那个紧贴胸口的位置,此刻却感觉不到手机的轮廓。
他划开工作手机的屏幕。
“喂,田书记。”
他的口吻平静,公事公办。
“同伟同志,这么晚打扰你,还在忙?”
电话那头的嗓音不疾不徐,听不出任何情绪。
“在省委开会,刚结束。”祁同伟简单回答。
“哦,常委会开完了。”
田国富的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
他什么都知道。
“同伟同志,我打电话过来,是想跟你通报一个情况。”
“今天晚上,省纪委收到了多封实名和匿名的举报信。”
祁同伟没有接话,他只是安静地听着,走廊的灯光在他脚下投下一片惨白。
“举报的内容,都指向了今天下午,你在京州光明区星宇集团工地现场的处置方式。”
田国富停顿一下。
“有同志反映,你作为省公安厅长,在处置一起普通的群体性事件时,滥用警力,扩大化执法,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将上百名群众定性为犯罪嫌疑人并实施抓捕。”
“甚至有举报信称,你这是在滥用职权,打击报复,制造冤假错案。”
祁同伟后背抵住冰凉的墙面,墙体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让他打一个几不可察的寒颤。
“田书记,关于今天下午的案子,我已经向沙书记做了详细汇报。”
“省委也召开了紧急常委会,对此事进行了讨论,并且做出了决议。”
他没有辩解,没有反驳,只是把省委和沙瑞金搬出来。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盾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祁同伟甚至能听到对方平缓的呼吸声。
“同伟同志,我理解省委有省委的考量。但纪委有纪委的职责。”
“程序正义,是法治的生命线。不管案子有多大,背景有多深,我们办案,都要经得起历史和人民的检验。”
“我希望你,还有你领导下的公安厅,在后续的侦办过程中,务必做到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要因为急于求成,就忽视了办案的程序。”
“我们纪委,会盯着这个案子。”
这句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我明白,田书记。”祁同和应道,“感谢您的提醒,我们一定会依法办案。”
“好,那就这样。”
电话挂断。
祁同伟没有立刻放下手机,他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靠在墙上。一股酸软从腰部升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赢了常委会。
但他把所有人都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李达康的怒火。
高育良的决裂。
现在,还有田国富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
他选择当沙瑞金的刀,就必须承受挥刀时所有的反作用力。这条路,没有回头箭。
……
同一片夜空下,星宇集团的临时办公室灯火通明。
林峰没有离开。
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不是财务报表,也不是项目进度。
而是一个正在被他用鼠标飞速构建的,异常复杂的工业设计模型。
那东西没有遵循任何已知的建筑学或机械学原理,无数管道、能量核心、机械臂和未知模块交错盘结,构成一个巨大的金属集合体。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王德发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脚步很轻,生怕打扰到他。
他把咖啡放在林峰手边,自己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屏幕上的东西吸过去。
王德发跟着林峰南征北战,从龙脊到凤凰,他自认见过的尖端科技图纸车载斗量。
可眼前这个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它的每一个结构,每一个部件,都透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逻辑。
“峰哥,这是……咱们的新厂区规划?”
王德发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