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青。
当这三个字从林峰嘴里轻飘飘地吐出来时，吴春林刚刚坐下的身体，骤然弹起半寸。
他可以接受无息贷款，可以签下无限责任的卖身契，那些是要钱。
可查欧阳青，这是要他的命，更是要李达康书记的命！
那是他吴春林能够坐上总行行长这个位置，最重要的引路人和靠山。
查她，就是让他亲手把刀捅进自己昔日的恩主心窝里。
“林……林总……”吴春林的声音嘶哑子，“欧阳行长她……业务上可能有些地方……不太规范，但……”
他想挣扎，想辩解，想为自己，也为李达康留最后一丝体面。
林峰没有听他把话说完。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拿起了那份厚重的贷款合同，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在吴春林惊恐的注视下，他捏住签名页的一角。
“嘶啦——”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办公室里。
吴春林的心脏，被这声音狠狠地揪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林峰随手将那张被撕下的纸页揉成一团，动作轻缓地，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吴行长，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林峰踱步回到他面前，低头俯视着这个已经面无人色的金融巨头。
“你现在，是我的人。”
“清理门户，是你该做的第一件事。是你递给我的，投名状。”
林峰的声音很平静。
“你也不希望，那些关于欧阳青违规放贷的材料，被我不小心弄丢，然后又恰好被军方的人捡到吧？”
“军方”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吴春林耳边炸响。
陆大校那张在硝烟中浸泡过的脸，那句“谁的脖子，比子弹还硬”，瞬间冲垮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吴春林浑身剧烈地一颤，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向后瘫倒在沙发里。
他彻底明白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没给他留任何选择的余地。
一边是断送政治前途，得罪李达康。
另一边，是马上就没命。
他曾经也是京州金融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此时此刻，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连选择主人的资格都没有，项圈就已经被死死套在脖子上。
“我……办……”
吴春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光说可不够。”林峰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我要现在就看到。”
“立刻。”
吴春林缓缓闭上眼睛。
两行老泪，终于再也忍不住，顺着他脸上的褶皱无声滑落。
政治生命，锦绣前程，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他挣扎着，从口袋里摸索手机。
因为手指抖得太厉害，那部昂贵的手机从他掌心滑落，“噗”的一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身后的一个副行长，脸色煞白地弯腰，双手把手机捡起来，递还给他。
吴春林没有去看他，只是麻木地接过来。
他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才终于点开了通讯录，找到那个名字。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王德发站在角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林峰平静的侧脸，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这不是商业手段，这是在活生生地剐人心。
吴春林终于找到了那个号码，按下了拨通键，打开免提。
“嘟……嘟……”
电话接通。
“喂，行长，您找我？”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传出来，是纪律监察部的张劲松。
吴春林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嘶吼起来：
“立刻！成立专案组！”
“彻查城南支行副行长欧阳青！她经手的所有贷款项目！对！是所有的！”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死寂。
过了足足十几秒，张劲松才用一种见鬼的语气，难以置信地问：“行长？您……您说什么？查……查欧阳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