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看王浩,而是面向主席台下的上千名同学,面向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面孔。
“校长!院长!各位同学!你们都听到吗!”
“明明是你王浩一直在追我,这件事全校皆知!我没有答应你,你就怀恨在心!那天,你看到林峰学长送我回宿舍,你就觉得丢了面子!你说,一个穷学生也敢碰你的女人,你非要弄死他!”
她的话术极其高明,瞬间就将自己从一个趋炎附附势的“拜金女”,扭转成一个被霸道富二代强行追求而不得的“受害者”。
“是你逼我的!”她猛地转向主席台上的刘校长,哭得声嘶力竭,“你用你家的势力威胁我!你说如果我不配合你陷害林峰,你不但让我毕不了业,还要让我的父母在京州再也找不到一份工作!”
“我怕啊!校长!”她哭倒在讲台上,身体不住地抽搐,“我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我怎么敢得罪他?我只能……我只能照他说的去做啊……”
“我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我被林峰骚扰,还要被你王浩胁迫去害人!你们……你们都是魔鬼!”
一个被家境贫寒的同学“骚扰”,又被权势滔天的富二代“胁迫”,走投无路,只能在两个恶魔之间苟延残喘的无助女孩形象,被她刻画得入木三分。
台下的学生们彻底凌乱起来。
“卧槽……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听张莉这么一说,好像也很有道理啊,王浩确实干得出这种事!”
“一个巴掌拍不响吧,感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舆论再次变得混沌不清。
王浩看着台上那个颠倒黑白,演得比真金还真的张莉,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几乎要吐出血来。
“你胡说!你这个毒妇!明明是……”
“够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通过话筒,瞬间压过这场难看的狗咬狗闹剧。
是程度。
他从始至终,就那么冷冷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用最丑陋的方式撕咬对方。
他对着话筒,只说一句话。
“把市局技术科做的笔迹鉴定和通话记录恢复报告,给刘校长和各位校领导过目。”
他身后,一名警察立刻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迈步走上主席台。
文件袋封口处那鲜红的印章,印在张莉的眼睛里。
她的哭声,再一次戛然而止。
笔迹鉴定?
通话记录恢复?
她忽然想起,为让事情做得更逼真,她曾经亲手模仿林峰的笔迹,写几封“骚扰信”;
还用一个不记名的手机号,给自己的手机发过威胁短信……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删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彻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冰冷。
就在张莉万念俱灰,感觉自己即将坠入无底深渊时,她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让她无法理解的画面。
轮椅上的林峰,因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似乎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动动肩膀。
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
那个一直冷着脸,气场强大到让整个主席台都噤若寒蝉的光明分局局长程度,竟然极其自然地,没有丝毫犹豫地,俯下身。
他解开自己身上那件笔挺警用外套的扣子,脱下来,轻轻地披在了林峰的身上。
然后,他还伸出手,非常细心地帮林峰掖好敞开的领口。
那动作,熟稔,自然,而且带着一种……
下级对上级才会有的,那种小心翼翼的尊敬。
一个分局局长,亲自给一个“穷学生”推轮椅。
一个分局局长,脱下自己的警服,给一个“穷学生”披上。
张莉混乱的大脑里,仿佛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
她猛然想起,从头到尾,程度对林峰说话,用的都是那个代表着极度尊敬的字眼——“您”。
他不是穷学生!
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穷学生!
这所有的一切,税务、消防、特警……
这股足以让王家一夜倾覆的滔天能量,不是为王家而动。
是为他,林峰!
王浩完了,王家也完了。
她的身体还在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她的思维,却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扇门关上,但另一扇门,似乎……正在打开?
她僵硬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轮椅上那个披着警服的青年,那双刚刚还流着绝望泪水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