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看见,言辙怀中的残卷银芽,其根须在虚空中悄然蔓延,仿佛一张无形的网络。
几乎是同一时间,遍布全城的七口“希望井”——旧时代的许愿池,如今的水源地——原本平静的水面上,竟同时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倒影。
不是月亮,不是星辰,而是两个字——林昭。
一间逼仄的小屋里,阿烬猛地从床上坐起。
长久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在被噩梦惊醒的冷汗中挣扎。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年轻的脸上,他怔怔地看着墙壁。
那上面贴满了写着“不认”、“不是我”、“与我无关”的纸条,是他过去为了逃避替身诅咒而做的徒劳抵抗。
他跳下床,没有丝毫犹豫,发疯似的将那些纸条一张张撕得粉碎。
然后,他抓起一支笔,在被纸条覆盖的墙壁上,一笔一画,用力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阿烬,不是替身。”
就在他写完最后一笔的刹那,一缕微不可查的银光从他头顶拂过。
他并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灵魂层面,属于他的那个【替咒童】词条,正像一块生锈的铁皮,寸寸剥落,化为虚无。
他冲出家门,一路狂奔,来到了刚刚恢复平静的第八碑前。
他从路边采了一束不知名的野花,郑重地放在碑前,对着那两个崭新的名字,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替我们喊了‘不’。”
言辙依旧盘坐在碑前,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林昭”二字被确立,整个城市里那股被称为“命名之流”的无形力量正在发生剧烈的重组。
旧有的、刻板的命名铁律正在退散,而新的秩序尚未建立,这是一段混乱而危险的真空期。
他身上,残卷的焦痕如滚烫的锁链,每一次能量的涌动都让他痛不欲生。
突然,残卷剧烈震动起来,一道血红色的字迹,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从焦痕上浮现:【正名会残部,欲立“新圣名”】。
“哼,他们倒得快,立得也快。”站在一旁的老刻看到那行字,发出一声冷笑,眼中却满是警惕。
阿回也赶到了,她握紧了手中的录音笔,眼神坚定:“偷偷摸摸夺走别人的名字,再高高在上地赐予一个所谓‘圣名’?这次,我们不让任何人再偷偷改掉我们的名字。”
夜色渐深,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将暂时归于平静时,异变陡生!
咔嚓——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从第八碑的内部传来。
一道细微的裂缝,从“林昭”二字中间的位置,悄然蔓延开来。
那不是毁坏的迹象,更像是一种……孕育。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这块见证了罪与罚、血与泪的石碑中挣脱出来!
言辙怀中的残卷银芽与焦痕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银一黑,两股力量在虚空中疯狂交织,最终,它们竟在第八碑的上空,织出了第九道全新的、虚幻的词条:【第九碑,立给敢改名的人】。
言辙猛地睁开双眼,他的视线穿透了重重夜幕,望向城市最深处,那座权力核心的通天高塔。
在那里,一个巨大而模糊的新石碑轮廓,正在塔顶若隐若现。
残卷的低鸣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如同敲响的警钟:【他们要立神名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直昏睡的钟哑,在梦中听见了许久未曾响起的声音——那口悬挂在记忆深处的锈铃,正缓缓转向东方,古老的铃身上,尘埃簌簌落下,似乎在等待着黎明的第一声钟响。
第八碑前,那道细微的裂缝没有再扩大,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从裂缝的深处,传来了一声仿佛心脏跳动般的,低沉的脉动。
紧接着,一种温润而古老的气息,正缓缓从中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