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阿正用尽全身力气,敲响了那面破旧的铜锣。
锣声不再是召集,而是审判。
“开!”老铁将手中巨大的铁凿狠狠贯入地心,凿穿了禁锢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层枷锁。
小禾将身边所有的颜料泼向天空,赤橙黄绿,那是生命最斑斓的色彩,对抗着世界的灰白。
小齿轮将最后一颗螺丝拧入一台无人能懂的机械,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仿佛时间的齿轮就此逆转。
灰嬷跪在地上,为所有被遗忘的亡者齐声呼唤着最质朴的祝愿:“平安——”
老缝则将最后一件缝制着虚假身份的衣物奋力抛向天空,衣衫在空中燃烧,象征着身份的彻底解放!
七道烙印,在同一时刻,于七个人身上同时爆发!
“吼——!”
原本凝固的接引之河,在七股力量的灌注下,瞬间化作一条咆哮天地的光龙,龙首正是言辙那已近乎半透明的身躯!
光龙以撕裂苍穹之势,狠狠撞向那道金色的屏障!
咔嚓——轰!
屏障应声碎裂,化作漫天光雨。
天书守那双亘古不变的古眼,第一次睁开了。
祂的视线穿透虚空,落在光龙之首的言辙身上,声音带着一丝惊异:“你以肉身承载天书之力,不怕彻底化为虚无?”
言辙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他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冷笑道:“名字本就是虚的……可喊出它的人,是真的!”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手中那卷已与他血脉相连的残卷,狠狠插入天书的裂隙之中!
整条接引之河,连同其中亿万不甘的灵魂,逆流而上,涌入天书!
那千万个无声的呐喊,最终汇成了一句撼动天地的质问:
“我——要——叫——什——么——!”
嗡鸣声中,原本缓缓升空的天书,剧烈震颤,竟硬生生停下了升空之势。
一缕柔和的意识从天书深处垂落,轻轻抚过言辙残破不堪的身躯,那声音古老而疲惫,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触动:“……你让尘埃发出了声音,也让书……听见了痛。”
天书守沉默了,良久,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你赢了。可代价呢?”
言辙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左手已经完全透明,残卷星图正像贪婪的藤蔓,吞噬着他最后的血肉。
他却浑不在意地笑了:“代价?我本来就是个……没人相信的疯子。”
天书缓缓沉回地脉深处,天空的裂隙随之闭合。
烙印在言辙全身的残卷星图,光芒内敛,第一行从未有过的古篆缓缓浮现:“名起于尘,织者承之,终将化尘。”
而在无人察觉的虚空之中,七道俯瞰众生的律令之影中,为首的那道身影,轻轻用权杖点了点虚空,声音冰冷:“接引已成,该问问他,愿不愿意为神了。”
言辙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踉跄着向前栽倒,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
是小陈,他不知何时冲了过来,眼眶通红。
也就在此刻,遥远的地球另一端,纽约名葬场的地下深处,一座标记着“遗忘”的灰色石碑,突然毫无征兆地崩开一道裂痕。
自裂痕深处,一幅与言辙身上同源的星图,贪婪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一头从亘古沉睡中苏醒的饥饿凶兽。
一个纪元的终结,似乎只是另一个纪元的开始。
言辙喘息着,抬头望向刚刚恢复平静的天空,胜利的喜悦并未降临,一种莫名的心悸反而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到,空气中某种无形的东西,某种维系着世界运转的规则,似乎因为刚才那场豪赌,变得稀薄而脆弱。
天,好像比刚才更高,也更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