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制服,又从怀里掏出那本厚厚的执勤记录本。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十年来每一次巡逻,每一次交接,每一次对“标准”的服从。
他一页,一页,疯狂地撕下,将那些承载着他被定义、被奴役的纸张狠狠塞进胸口,贴着温热的皮肤。
“老子的名字,是阿正!”他张开嘴,无声地咆哮,脖颈上青筋暴起,“是当年我娘难产,在产房里哭着喊了三天三夜,才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名字!不是你们定的狗屁编号!”
怒火在他胸中燃烧到极致,他攥紧右拳,肌肉贲张,对着脚下冰冷的地面,用尽全身力气,轰然砸下!
“我是阿正,不是工具!”
一拳落下,地面并未开裂,但一股无形的意志力量却如岩浆般从他拳心喷涌而出,瞬间烙入大地深处。
显影视野中,【我是阿正,不是工具】这行狂放不羁的词条,化作一道赤红色的光印,在缓冲域的血网边缘轰然点亮!
第一道自由之印,立!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角的画室里,小禾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静默波让她失去了对色彩的感知,满世界的颜料在她眼中都褪成了绝望的白与灰。
她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张白纸,随时会被抹去。
她不甘心。
她的脑海里,还有那么多奇妙的梦。
她梦见过会跳舞的云,梦见过会唱歌的石头,梦见过没有形状却有温度的风。
这些东西,在“标准”的世界里,都是不存在的,都是错误的。
“他们说我不懂……”她喃喃自语,眼神逐渐从恐惧变得疯狂,“可我看见了,我梦见了……”
她猛地抓起身旁一块画框破碎后留下的玻璃,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掌。
鲜血涌出,在那一片灰白的世界里,显得如此鲜艳,如此真实。
她伸出淌血的手,以墙壁为画布,以鲜血为墨,开始疯狂地涂抹。
她画出一个扭曲的人形,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甚至没有清晰的四肢。
但在那人形的躯干上,她用血指甲划出了无数细小的、无法辨识的文字,那是她所有无法被命名的梦境与情感。
“我把它们画出来,它们就存在!”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幅血画仿佛活了过来。
在言辙的视野中,这幅画瞬间升华为一道无法被系统语言精确描述的词条——【未被命名的情感】。
它像一颗温柔而坚韧的星辰,在血网的第二个节点上,悄然亮起。
第二道自由之印,成!
紧接着,仿佛被这两道印记点燃了燎原之火。
第三座钟塔下,焊工老铁摘是我的诗】。
刹那间,电光石火,第三道印记亮起!
第四座钟塔旁,修表匠小齿轮将一枚改装过的机芯嵌入怀表,让它比标准时间永远快上一秒。
他轻声说:【快一秒也叫活着】。
滴答声中,第四道光芒闪耀!
第五座钟塔的垃圾场,拾荒的灰嬷将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麻袋,浑浊的第五道印记,黯淡却顽固地成型!
第六座钟塔边的裁缝铺,老缝用最后一根缝衣针,在布料的边缘缝下了一个看似多余的线头:【线头也是路】。
第六道印记,如丝线般亮起!
阿正的愤怒、小禾的梦、老铁的诗意、小齿轮的执拗、灰嬷的慈悲、老缝的哲思……七道“自由之印”已成其六!
言辙支撑的缓冲域在六印的加持下,稳固扩张,血色的大网第一次将七座钟塔全部笼罩在内!
静默波的压制被削弱到了最低点!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言辙准备引导第七道印记,彻底稳固战局的瞬间,异变陡生!
第七座钟塔之下,并非城市的水泥地,而是一片荒芜的古老沙地。
此刻,那片沉寂了千百年的沙地,开始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漩涡。
沙粒流转,仿佛在迎接某个君王的归来。
突然,漩涡中心,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完美得如同神只的雕塑。
但在这份完美之下,却透着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死气。
更令人惊骇的是,在那只手的食指指尖上,一个古老而繁复的篆字,正缓缓浮现,散发着吞噬一切光芒的幽暗。
那是一个——“零”。
终焉的形态,以最不祥的方式,降临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