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的头像亮起,他发来一张照片:一片从高空飘落的传单,被他放在一杆锈迹斑斑的老式手秤上。
诡异的是,秤的指针纹丝不动,死死地停在一个刻度上。
老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这玩意的物理重量几乎为零,但我的秤告诉我,它上面附着着一种概念性的重量,指针显示为——【禁声之重】。这重量……他妈的像是在压着所有人的心跳。”
紧接着是阿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儿子……我儿子昨天半夜突然惊醒,哭着说他梦见自己嘴巴被缝上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吓死我了。”
“哼,”小伍冷峻的文字信息弹出,“很简单,有人想让我们都变成‘该闭嘴的’,变成一群没有思想,不会表达,只会按照他们规定路线行走的活尸。”
言辙缓缓睁开眼,左眼中卡滞的金色齿轮,在巨大的意志力驱动下,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随时都会崩碎的速度,重新转动起来。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地望向城北天文台的方向。
“他们怕声音……”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利,“可声音,是人活着的证明。”
他没有立刻冲向天文台。
在“律令”压顶的此刻,任何直接的、基于“发声”概念的反抗都等同于自杀。
他走下楼,融入了死寂的街道。
夜行途中,言辙彻底关闭了“词条编辑”这种主动攻击的能力。
他转而将“偿印”的力量逆转,从“输出”变为“感知”。
他闭上嘴,放空大脑,凝神静气,如同一台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这座城市里,数千万人“未曾说出口的渴望”。
地铁车厢里,一个疲惫的上班族死死攥着扶手,没有抱怨,没有叹息,但他的心中,一个词条在无声地呐喊:【我想喘口气】。
医院的病房内,一位垂暮的老人望着窗外的月亮,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在他的灵魂深处,一抹温柔的光晕浮现出来:【我还想见她一面】。
摩天大楼的天台边缘,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低着头,俯瞰着下方沉默如铁的城市,万千恶毒的言语曾将他推到这里,此刻他一言不发,脑海中却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我不是废物】!
这些无法被“静语律令”捕捉和判定的“静默词条”,就像是黑暗旷野中一盏盏微弱的萤火,它们不存在于现实,却在概念的层面,悄无声息地闪烁着最顽强的光芒。
言辙找了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盘腿坐在一堆冰冷的废铁之上。
他以手腕上的残卷为媒介,将自己化作一个巨大的精神熔炉。
他开始牵引,开始编织,将“显影视野”中收集到的那成千上万、来自不同灵魂的“无声之念”,汇聚成一张无形无质的概念之网。
这张网没有声音,没有实体,它仅仅是“渴望”本身。
刹那间,城市另一头的一间福利院里,一个因心理创伤而失语多年的少女,正呆呆地坐在窗前。
突然,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猛地抬起手,颤抖着拿起一支蜡笔,在面前的墙壁上,用力地写下了一行字。
“我叫林小满,我要跳舞。”
字迹歪歪扭扭,却充满了穿透一切的力量。
就在最后一个笔画落下的瞬间,在言辙的“显影视野”中,少女头顶那层厚厚的【静默之壳】,竟“咔嚓”一声,迸裂开一道微小的缝隙!
与此同时,言辙手腕上的残卷猛地一颤,那些原本黯淡的暗金色纹路,竟有一丝丝微光重新流淌起来,仿佛干涸的河床得到了源头活水的滋润。
言辙豁然睁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原来……”他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最响亮的声音,从来就没人能够听见。”
他的话音未落,仿佛触动了某个禁忌的开关。
遥远的城北,那座矗立于山巅的废弃天文台,巨大的圆形穹顶之上,一道刺眼的银光骤然一闪。
夜色中,一道孤高的人影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人的双目,被一条光滑的银色金属带彻底封死,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似乎感知到了那道来自“静默之壳”上的裂痕,感知到了那股不应存在的“渴望”的汇流。
在言辙惊骇的注视下,穹顶上的身影,缓缓地抬起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