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言辙的大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地拖拽进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场景变换,他发现自己“站”在深夜的医生办公室里。
灯光昏黄,陈明远正对着他的病历,眉头紧锁。
医生提起笔,艰难地写下“疑似妄想症”,墨水还未干透,他又痛苦地划掉了。
他挣扎了许久,最终落笔:“情况特殊,建议长期观察。”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院长走了进来,拿过病历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冷笑。
他夺过陈明远手中的笔,毫不犹豫地划掉了“建议观察”,用一种斩钉截铁的笔迹,写下了结论——“重度偏执型妄想,立即进行药物和物理干预!”
陈明远想要争辩,却在院长冰冷的注视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院长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医生疲惫的叹息。
他看着言辙的病历照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充满了愧疚与无力地说道:“对不起……孩子,对不起……我……也只是个螺丝钉。”
“不——!”
记忆的洪流退去,言辙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他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判你罪时,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可我错了……我错了!”他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嘶吼道,“我用你的痛苦,用你的无力,来证明我自己的清醒!我才是最残忍的那个!”
他颤抖着从怀中再次取出那卷暗金色的残卷,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咬破指尖,以自己的鲜血为墨,在代表着自身的词条之上,一笔一划,刻下了两个字——
【加害者】!
这是他第二次,将诅咒般的负面词条,主动加于己身!
刹那间,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从他胸口炸开!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部位仿佛有一块无形的铁锈正在崩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衣襟。
剧痛过后,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掌中的残卷上,暗金色的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疯狂暴涨,瞬间爬满了整张卷轴。
在纹路的中心,一幅由无数星辰构成的“心锁”虚影缓缓浮现,并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规律旋转起来。
一个半透明的记账童虚影在残卷上方浮现,一行幽蓝色的古篆在空中凝结:
【自认其罪,方启心门。】
言辙看着那行字,惨然一笑,血泪交织。
“我不是来纠正这个世界的……”他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目光却无比坚定,“我是来承认,我也是这个肮脏世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几乎在同一时刻。
城市另一端,暴雨倾盆的桥洞下,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流浪汉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常年被疯狂与浑浊占据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
他,陈明远,愣愣地看着自己布满污垢的双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在地上摸索着。
最终,他捡起半块砖头,用尽全身力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个字:
“我……不是……疯子。”
精神病院内,言辙左眼中那枚代表“清算”与“审判”的微缩齿轮,缓缓闭合,陷入了沉寂。
而他手中的残卷之上,一行新的古篆在【心锁将解,内债可承】的字样旁悄然浮现。
遥远的城市中心,那座直插云霄,凡人不可见的档案塔顶端,一只由星光构成的“静默之眼”缓缓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冰冷的笔迹在书页上自动形成:
【试炼阶段更新:内债·执念·终审。】
风,从破败的窗户吹了进来,卷起地上的一片纸屑。
那是一张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残页,上面是一个孩子用蜡笔画的涂鸦。
画里,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世界的最高处,手中握着一支不成比例的巨笔,旁边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