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辙却没再看她，目光被不远处角落里的骚动吸引了过去。
一个叫小皮的瘦弱少年蜷缩在墙角，被两个身材高大的掮客推搡着。
其中一个掮客满脸狞笑，指着少年头顶的词条，对周围的人炫耀道：“都看清楚了，这小子就是【下一个我】，面首大人亲自选定的接班人！未来整个影市，都可能是他的！”
言辙的视线凝固在少年头顶的词条上。
【下一个我】，这个词条的边缘，泛着一圈极淡、却异常刺眼的不自然朱砂红痕，那痕迹的样式，与纸狱司封存卷宗的印记如出一辙！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借着人群的掩护，指尖悄然搭在了少年冰冷的手腕上。
一瞬间，他掌心的朱砂小印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微弱到几乎要消散的链接感，顺着少年的脉搏传入他的感知。
“共信之链”的残留！
言辙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孩子，曾经被人用最纯粹的真实意志烙印过属于自己的真名！
那是父母、亲人倾注了所有爱与期望的祝福，是保护一个人精神内核最坚固的壁垒。
但现在，这层壁垒已经被人用更霸道、更邪恶的力量强行击碎，覆盖上了【下一个我】这个诡异的身份。
就在这时，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
一股温吞而又粘稠的恶意弥漫开来。
影市的主人，面首，现身了。
他缓缓走来，面容仿佛一团正在融化的蜡像，五官在脸上不断流动、重塑，最终，定格为一张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的学者脸。
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径直锁定了言辙。
“你身上……”面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诡异力量，“有‘不被定义’的气息……我能感觉到。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伸出一只苍白而完美的手，发出邀请：“加入影市，我给你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神级身份】。财富、权力、力量……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言辙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语气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比如？【言出法随者】？”
话音落下的刹那，面首那温文尔雅的眼神猛地一颤，一丝惊骇与杀意交织的光芒一闪而逝。
“……你见过那种人？”
就是现在！
言辙掌心那枚朱砂小印骤然滚烫，胸口的残卷仿佛活了过来，数条纤细的血线从卷中蔓延而出，瞬间缠绕上他的双眼。
刹那间，他的视野被一片璀璨的金光所覆盖！
第一次，他主动开启了“显影视野”！
金光如潮水般扫过整个影市，所有浮华的表象在这片金光下瞬间崩塌！
那些【私募大佬】、【海归精英】的耀眼词条，如同被点燃的纸片，纷纷剥落、焚毁。
词条之下，是一个个早已枯槁、濒临破碎的精神内核。
更可怕的是，许多人的头顶，在原有的词条之外，还悬浮着一个暗红色的隐形标记——【待收割者】。
而言辙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面首的脸上。
金光之下，那张学者的脸瞬间融化，接着是富商的脸、政客的脸、明星的脸……层层叠叠的皮相不断剥落，露出的，却不是一张真正的面孔，而是一个被无数锈蚀铁链死死锁住的真名灵体！
【陈默·赎身者】。
言辙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金光已然内敛。
他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区域：“你们卖的不是身份……是命。”
话音刚落，一滴滚烫的血珠从残卷中再次渗出，滴落在影市冰冷的地面。
没有晕开，没有形成字迹。
那滴血珠仿佛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地上激起了一圈金色的涟漪。
涟漪扩散之处，地面变得透明，露出了影市地底的惊人景象——一张由千万个虚假词条与被剥离的生命印记交织而成的巨大网络，如同一张摊开的“人皮地图”，正散发着幽幽的血光。
那繁复的脉络，正是他苦苦追寻的“锈脉图”的残片之一！
金光隐去，言辙的呼吸却陡然一滞。
整个影市所有麻木的“视线”，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激活，如无数道聚光灯，齐刷刷地朝他射来。
粘稠的、冰冷的杀意，已然沸腾。他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