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瘦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那对异于常人的、挂满细小符片的耳垂,突然毫无征兆地齐齐炸裂!
噗!鲜血混着破碎的符文碎片四散飞溅。
老耳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惊骇与狂热。
他能“听”到,地脉深处那股一直以来缓缓吞噬一切的“情绪涡流”,此刻竟开始疯狂地逆向喷发!
无数代表着【我曾存在】的词条,像积蓄了千年的火山,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冲出地底,直逼云端那座若隐若现的“名册塔”的根基!
“深渊要吐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嘶吼,“它要把所有被吞下去的名字,一口气……全都吐出来!”
城郊,地下医疗所的隧道口。
阿震正在检查着最后一批生命维持设备。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监控室。
他震惊地发现,所有从“黑嗓窟”救援出来的伤者,他们的脑波在这一刻,竟然达到了诡异的完全同步!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在他们的集体梦境监测中,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相同的画面——一扇古老、紧闭的青铜巨门,以及一本悬浮在门前的黑色册子。
他们在梦中,用同一种频率,齐声低语,那声音细微却清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有人在替我们说话……有人在替我们哭……”
阿震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无数条重合在一起的脑波曲线,手中的记录板滑落在地。
他想起了在深渊核心的言辙,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浑身冰冷。
他喃喃自语:“他不是在救他们……他是在变成他们。”
祭坛之巅,风暴的中心。
言辙孤独地站立在亿万残影的环绕中,他的精神已濒临枯竭,肉体也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尘埃。
然而,他的嘴角,却缓缓向上扬起,勾勒出一抹近乎疯狂的微笑。
他感受到了小灰的献祭,感受到了老陆的抗争,感受到了地脉的咆哮,也感受到了那些沉睡者梦中的低语。
他们要他当一个“织者”,用他的精神去修补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去赋予那些残缺的灵魂一个安息的秩序。
“你们要我当‘织者’?”他抬起手,将那本燃烧着金光的“黑名册”举过头顶,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响彻深渊,“不。”
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将“黑名册”狠狠投入身前那由执念汇聚成的无形火焰之中。
“我是来当你们的回声的。”
轰——!!!
火光冲天而起,不再是柔和的编织,而是最彻底、最狂暴的引爆!
整座“名债深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与震荡。
地脉最深处,那道贯穿了整个地底世界的猩红裂痕,在此刻猛然扩张,仿佛有亿万张无声的嘴,正顺着这道冲天的火光,将它们积压了无数个纪元的呐喊,逆流而上,直逼那座悬浮于城市上空的“名册塔”的根基!
同一时刻,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正在加班的白领,正在开夜车的司机,正在熟睡的孩子……无数人,毫无缘由地,双眼一热,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茫然地擦拭着脸颊,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空洞的悲伤,却不知道这悲伤从何而来。
他们彼此对视,或是在寂静的房间里喃喃自语。
“我好像……忘了谁在哭。”
风暴的中心归于一种诡异的死寂,冲天的火光与咆哮的涡流在达到顶点的瞬间尽数消散。
仿佛一场盛大至极的烟火,燃尽了自己,只留下满天飘散的余烬和被彻底改变的夜空。
深渊不再嘶吼,大地停止震颤,那股压在整座城市头顶的沉重阴云,悄然散去了一角,露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清冷的星光。
一切都结束了,又像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风暴之眼已经掠过,留下的,是一个在剧变后的寂静中,大口喘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