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契约的锁链寸寸崩解,化作猩红的飞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失去支撑的苏沁身体一软,瘫倒在地,苍白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神经质地触碰着冰冷的石板,仿佛在确认那阔别已久的、属于她自己的心跳节拍是否还在。
一只手坚定而温和地将她扶起。
言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磐石一样砸进她混乱的思绪:“你的舞,从来不是别人给的名。”
苏沁猛地抬头,眼中泪光闪动,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虹,带着劫后余生的璀璨。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快:“我记得……那天你站在雨里,说我的舞是‘心跳在打拍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形的世界规则为之震动。
在凡人之眼不可见的层面,那曾被扭曲、压制的【街舞少女】词条,如同被春雨唤醒的藤蔓,重新焕发出坚韧的生命力,绿意盎然。
而那些附着其上的,如同污泥般的【低贱】、【不配】等负面词条,则在言辙那句简单的话语中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喵!”一声轻叫,小灰从言辙肩头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入苏沁怀中。
它毛茸茸的爪子搭在苏沁的手腕上,看似无意的轻拍之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残余契约纹路竟被它硬生生吸扯出来,没入体内。
小灰灰黑的毛发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祭坛的另一侧,约伯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他不再挣扎,只是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目光,望着言辙掌心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我即我名】符文,口中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言辙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三百年的执念做最后的告解:“我们……我们守了三百年……却忘了这契约,究竟从何而来。名字……名字原来不是锁链,是……种子。”
他艰难地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戒指,上面刻着一道道细密的纹路,仿佛记录着无数契约的诞生与消亡。
“这是‘立约官’最后的信物……给你。”约伯的眼神清明了许多,“不是因为你胜了,而是因为你懂——名,得由活人来养,而不是被死规矩圈着。”
言辙伸手接过那枚尚有余温的戒指。
就在戒指触碰到他指尖的刹那,他怀中的残卷猛地一震,一排古老的篆字自行浮现在空白的卷页上:【契承于心,名归于行】。
八个字,如晨钟暮鼓,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
“我刻了一百二十七条假契……今日,以血还血。”阿青的声音响起,决绝而凄厉。
她双膝跪在自己那把用了半辈子的刻刀前,没有丝毫犹豫,抓起锋利的刀尖,在自己双掌上狠狠划过。
鲜血瞬间涌出,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将流淌着鲜血的十指,重重按在了血契法阵最核心的阵眼之上。
“以我之血,赎我之罪。以我之名,解尔之缚!”她口中念出一段早已失传的古老咒文。
随着咒文的回荡,祭坛周围的空气中,一个个虚幻而痛苦的残魂浮现出来,他们都是被阿青的假契束缚、死后亦不得安宁的“名缚者”。
他们飘向阿青,却没有怨恨,只是用虚幻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流血的手掌,随即化作点点光芒,带着解脱的叹息,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言辙走上前,将最后一捧“断名灰”撒入被阿青鲜血浸染的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