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在观看直播,口中喃喃念着“言神保佑”的年轻人,脑中猛地一震。
他脑海中那个原本坚定不移的【信仰】词条,竟开始剧烈地闪烁、松动,仿佛被这片凡尘之雾,腐蚀出了一个缺口。
同一时间,城南的文化广场,苏沁带领着她的舞团,跳起了一支从未有过的舞蹈。
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轻盈的跳跃。
她们的舞步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坚实的土地上。
她们模仿着工人搬运货物的姿势,模仿着老人蹒跚学步的姿态,模仿着病者在床上挣扎起身的动作……这支舞,名为“落地”。
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着凡人的劳苦、病痛与挣扎。
这是一种对大地、对平凡、对人之所以为人的最深沉的礼赞。
正在公寓里准备执行“剥离”的言辙,身体猛地一颤。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原本坚不可摧、光芒万丈的【神性:言辙】词条,表面……竟然出现了第一道细微的裂痕!
午夜,万籁俱寂。
言辙独自一人,立于古玩街尽头那块【名不可轻动】的石碑前。
这里是全城“名”之概念最沉重的地方。
他不再犹豫,端起那碗凝聚了凡人悲欢的“褪神水”,一饮而尽。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与苦涩瞬间从喉头炸开,仿佛吞下了一整个人间的辛酸。
那不是水的味道,而是刺骨的“凡性”。
“嗡——”
他肩头的金色纹路仿佛被泼了滚油,瞬间沸腾起来,灼痛感提升了十倍不止!
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却强行盘膝坐下,将所有精神力凝聚成一柄无形的、锋利的刻刀。
然后,他将“刀尖”对准了自己肩头的第一层金纹,狠狠地、一寸寸地,开始剥离!
滋啦——
那是灵魂被撕裂的声音。
剧痛让他浑身痉挛,但他死死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低语:
“我是……言辙。一个在精神病院里被电击过的病人。”
第一层金纹被硬生生剥下,化作金色的粉末,消散在夜风中。
他喘息着,再次举起精神刻刀。
“我是……苏沁的舞伴。一个会在舞台上跳错舞步的普通人。”
第二层金纹剥落。
“我是……一个在街边帮林薇修过车的路人。”
第三层金...纹剥落。
“我是一个写错字会懊恼,吃到美食会开心,会生病,会犯错,会老去,会死亡的……凡人!”
随着最后一句怒吼,他手中的精神刻刀轰然斩下!
轰隆!
他肩头所有残余的金色纹路,连同他脑海中古镜里那个巨大的【新神:言辙】词条,在这一刻,同时轰然崩解!
镜中,那不可一世的金色词条,化作了一场盛大的灰色暴雨,纷纷扬扬,最终归于虚无。
成了!
言辙脱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澄澈。
桌上的残卷,此刻金光大作,一行全新的提示在言辙的意识中浮现:
【神性剥离成功,根除‘信仰’污染。
基于‘自认凡人’的坚定意志,获得终极词条:【凡人之眼】。】
【凡人之眼:勘破一切虚妄,可看破所有以‘信仰’、‘概念’、‘传说’构建的‘造神’幻象。】
黎明将至,天边泛起鱼肚白。
言辙缓缓站起身,将那本光芒内敛的残卷拿起,郑重地压在了【名不可轻动】的石碑之下。
这东西太过沉重,不应随身。
他转身,准备迎着朝阳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嗖”地一下窜上了石碑之顶。是小灰。
这只通人性的松鼠,此刻正蹲在碑顶,一只小巧的爪子下,似乎正压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很古老,不像是石碑上原有的部分,倒像是……刚刚从碑下的泥土里翻出来的。
言辙心中一动,抬起头,迎着初升的朝阳,目光落在了小灰的爪下。
也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那面刚刚沉寂下去的古镜,镜面中心,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红色信号。
一行冰冷的文字随之浮现:
【检测到跨城‘神名交易’信号——来源地:未知。
发送方:九幽会。
交易内容:疑似贩卖‘神格词条’。】
言辙的目光从镜中的提示,缓缓移回到小灰爪下那片古旧的物事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轻声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更多的、冰冷的锋芒。
“这次……轮到我去拆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