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便在李振邦记忆深处,那个被他亲手摧毁的“标尺守则”的废墟之下,发现了一段被隐藏起来的外延条款:
“若觉醒者污染度过高,无法被清除,可放弃‘净化’流程,引导其进入‘静默归化’,以至高信仰覆盖其错误认知。”
言辙摘下耳机,眼神冷得骇人。
他明白了。
林正德的体系并未随着他的死亡而彻底消失。
它就像被斩断的毒蛇,尸身虽死,却分裂出了无数更小、更极端、也更具传染性的分支。
夜色渐深,九叔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火线场地的阴影中,他递过来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
“有人在城西的废弃教堂组织‘静默集会’,”九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参加者都需要签署一份‘无言誓约’,用精神力烙印。任何试图在集会中发出声音,甚至产生‘想要说话’的强烈意念的人,相关记忆都会被当场抹除。”
言辙拆开纸袋,里面只有一张用高倍镜头偷拍的模糊照片。
照片上,一群穿着同样灰袍的人跪坐成一圈,在他们中央,供奉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言辙将照片导入终端,放大那面铜镜的反光部分,经过数次降噪处理,一幅清晰而残酷的画面呈现出来。
镜面倒映出的,是一个跪在中央的少年。
他头顶原本明亮的【我想说话】词条,正在被一股股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灰色雾气层层包裹、覆盖,最终,扭曲成了三个绝望的字——【我愿沉默】。
“这不是治疗,”言辙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精神阉割。”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要亲自去看看,这个所谓的“静默归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苏沁,”他转向依旧抱着小禾的苏沁,“帮我个忙。在场地中央,跳一段舞,一段你所能想象到的、最压抑、最痛苦的舞蹈。”
苏沁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她站起身,在空地上开始舞动。
她的动作僵硬而扭曲,节奏不断断裂,每一个姿态都仿佛在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名为【表达受阻】的强烈词条信号,在她头顶汇聚、升腾,像一座无声的灯塔,向着整座城市的黑暗深处释放着绝望的讯号。
与此同时,言辙闭上眼睛,调动精神力,将自己赖以成名的能力【静默之眼·子程序】暂时封印。
紧接着,他主动在自己的精神表层叠加了一层伪装——【认知残缺:语言功能退化】。
做完这一切,他通过小郑的权限,从档案库里调取了一份空白的“精神康复评估表”,伪造了一份自己是“因精神创伤导致失语,多次治疗失败的静默适应者”的假档案。
一切准备就绪。
深夜,九叔再次出现,递来一张古旧的羊皮纸,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持血为信,叩钟三声。”九叔只说了这八个字。
言辙没有犹豫,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羊皮纸的中央。
刹那间,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滴血仿佛拥有生命,在纸面上迅速游走,勾勒出一行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文字:
“欢迎回家,沉默的兄弟。”
言辙抬起头,看向一旁卡车反光的后视镜。
镜中,他的头顶,一个与小禾头顶一模一样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词条,正悄然浮现——【自愿沉默】。
系统,已经将他识别为“同类”。
他成功了。
就在他抬手,准备用袖子随意抹去指尖血迹时,衣袖顺着手臂向下滑落了一截。
昏暗的灯光下,他后颈处,一道尚未完全消退的、如同精致纹身般的蓝血脉络,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一阵微不可察的、幽蓝色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