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向导的示意下，径直走向环形教室最靠近讲坛的前几排区域——那里似乎已经提前预留了位置。一行人安静地落座，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良好的纪律性。
“他们坐在那么靠前啊。”卡尔压低声音评论道。
“应该是学院特意安排的位置。”泽菲尔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群白金色的身影，“既体现了对交流生的尊重和重视，也方便教授和管理人员关注。而且前排视野和声音效果最好，适合旁听者。”
皇家学院学生的到来，显然在普通学生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涟漪。许多学生——尤其是新生——忍不住频频侧目，窃窃私语。好奇、羡慕、探究、甚至是一丝不自觉的敬畏……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然而，那群皇家学生仿佛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早已习惯成为焦点。他们或端正坐好，或低声与身旁同伴简短交谈，脸上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平静，那并非刻意的高傲，而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于自身所处位置和所受瞩目的坦然与从容。
“这气场……”卡尔咂了咂嘴，“真不是盖的。就算不说话，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嗯，不一样。”
莉蒂西莎的目光在皇家学生中搜寻，很快定格在靠中间位置的两个人身上。“你们看，那位金发、坐姿最挺拔的，应该就是大皇子希尔顿殿下了。他旁边那位，棕色头发、神情相对放松一些的……”她微微蹙眉，不确定地看向泽菲尔和卡尔。
“我知道大皇子，”卡尔也仔细辨认着，“二皇子艾利克斯殿下……我只听过名字，没见过真人。泽菲尔，你能认出来吗？你之前见过？”
泽菲尔摇了摇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我也没有见过二皇子本人。不过没关系，教授等会儿应该会点名或介绍。我们自然会知道。”
卡尔忽然想到什么，身体往泽菲尔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促狭又好奇的笑容：“话说回来，泽菲尔，我突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不算这些皇家学生，其实你的身份——永魔领公爵，大陆最年轻的公爵——按理说，分量也足够重了。你来天启神都快一年了吧？为什么感觉……皇室那边好像没怎么特别‘关注’你？照理说，一位如此年轻、又收复了古老领地的实权公爵出现，皇室应该会有所表示才对？至少，也该有些正式接触或邀请吧？”
莉蒂西莎闻言，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看向泽菲尔。这确实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泽菲尔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光滑的封面。窗外模拟的阳光透过穹顶，在他银色的发丝和沉静的面容上镀了一层淡金。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位伙伴耳中：
“我……确实不太愿意主动与皇室有过多接触。”他坦承道，“皇室的水太深，关系网错综复杂，过早或过深地卷入，对根基未稳的永魔领未必是好事。我更倾向于先埋头发展领地，积蓄实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完全避免接触也是不可能的。去年我刚正式继承爵位、来到天启神都办理一些必要手续时，确实与皇室的一位大长老，有过一次简短的会面。那更多是礼节性和程序性的，他代表皇室表达了祝贺，确认了永魔领的法理地位，我也表达了效忠帝国的姿态。仅此而已。之后，我便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永魔领的内部整顿和发展上，没有再主动寻求与皇室核心圈的进一步联系。”
卡尔听完，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嘛！不过泽菲尔，我敢跟你打赌——”他促狭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泽菲尔，“等会儿万一教授点名，或者需要自我介绍环节，你的名字和头衔一报出来……我保证，前面那些皇家学生，尤其是那两位皇子，肯定会齐刷刷地回头看你！一位不满二十岁的实权公爵，就在他们身后坐着听课？这画面想想就有趣！”
泽菲尔无奈地看了卡尔一眼：“夸张了。”
“未必哦。”莉蒂西莎微笑道，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认真的分析，“卡尔说的虽然戏剧化，但并非没有可能。你的身份确实特殊且显赫。在皇室看来，一位如此年轻、潜力巨大的公爵，既是需要关注的对象，也可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参照或比较。他们或许早就知道你的存在，只是出于某种考量没有主动接触。但在这种公开场合‘相遇’，他们的反应，或许能透露一些信息。”
泽菲尔没有再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已经开始有教授和助教走上讲坛的中央区域。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莉蒂西莎的话提醒了他，今天的课堂，或许不仅仅是一场知识的传授，也可能成为某种无声的、身份与地位的初次微妙碰撞。
教室里的嘈杂声渐渐低了下去，学生们基本都已落座。讲坛上，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深蓝色法师长袍、气质儒雅的老教授——胸前佩戴着代表高阶魔导士和学院资深教授的双重徽章——已经站在了主讲位置。他目光温和地扫过环形教室中黑压压的学生，尤其在皇家学院学生所在的前排和泽菲尔三人所在的中段略微停顿，然后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同学们，早上好。”老教授的声音通过魔法扩音装置清晰而平稳地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欢迎来到‘泛大陆魔法体系导论’的课堂。我是本课程的主讲教授，你们可以叫我博恩斯教授。”
新学期的第一课，正式开始了。阳光透过魔法穹顶，均匀地洒在环形教室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了教授睿智的面容，照亮了前排皇家学生笔挺的白色背影，也照亮了泽菲尔沉静的侧脸和卡尔充满期待的眼睛。知识，与暗流，将在这片光晕中，共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