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的废墟之上,时间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暗红色的弑神光束余威仍在空气中留下灼热的扭曲痕迹,如同烫伤的疤痕烙印在天地间。特鲁妈那庞大的机械虚影悬浮于空,电子眼锁定了圣主魂体消散的位置,内部似乎正因“狗符咒残片”的意外出现而进行着激烈的逻辑重算,暂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静默。
而下方,西冥僵立在原地。
幽蓝的机械眼死死盯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焦土,那里还残留着圣主魂体最后化作光点消散的轨迹。密钥核心深处,那因巨大冲击而停滞的记忆数据流,此刻被更汹涌的、名为“空白”与“撕裂”的乱码洪流席卷。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从核心深处蔓延开来,比机械躯壳的任何损伤都要疼痛千万倍。
他的机械触手还徒劳地向前伸着,维持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姿态,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哥……”
这一次,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废墟的死寂,和天空中那尊机械神只带来的无声压迫。
【呜……圣主大哥真的……(哭成狗)】
【魂飞魄散?我不信!狗符咒残片都出来了!一定有转机!】
【冥哥!冥哥你动一下啊!别吓我们!】
【母神还在天上呢!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啊冥哥!】
弹幕的焦急几乎要穿透屏幕。小玉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猛地扑到黑屏的电脑前,双手带着残影敲击虚拟键盘,试图强行重启系统,嘴里飞快念叨:“魂体消散能量残留分析……粒子追踪算法加载……狗符咒共鸣频率扫描……快点!快点啊!”
牛战士巨大的身躯挡在了西冥和天空虚影之间,虽然面对这种能量层面的攻击,他的肉体凡胎显得如此无力,但他的姿态依旧如山岳般坚定。“西冥!”他低吼一声,试图唤醒似乎陷入某种宕机状态的技术宅。
中苏从断墙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一眼天空那巨大的虚影,又缩了回去,声音带着哭腔:“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老板没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们这些围观群众被清算了?我的美容院会员卡还没用完呢……”
波刚停止了揉肚子,她歪着头,看着圣主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天空的特鲁妈,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嗝……味道,变了。刚才那个,是烤焦的龙魂味,现在……是冰冷的铁锈味。”她的直觉往往能捕捉到能量最本质的变化。
而被捆成粽子的恶魔小龙,虽然嘴被堵着,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大新闻!绝对是大新闻!流量密码啊啊啊!”的狂热,身体扭动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之中——
异变,并非源于外部,而是始于西冥的密钥核心深处!
那枚一直沉寂、仿佛只是装饰品的圣主逆鳞,此刻突然变得滚烫!它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触感,而是像一颗真正的心脏,在西冥的机械核心旁剧烈地搏动起来!
“呃啊!”西冥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机械躯壳不由自主地弯曲,触手猛地回缩捂住胸口密钥位置。幽蓝的机械眼数据流疯狂乱窜,视野瞬间被一片炽白的光芒淹没!
这不是外部的攻击,而是内部的召唤!是源自逆鳞、源自那份被强行中断的血契、源自那未尽的共生链接的——灵魂级别的强烈牵引!
他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从机械躯壳中扯出,投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破碎不堪的领域。
——圣主的精神世界,心牢深处。
这里不再是之前看到的那座阴森坚固的牢笼。在外部魂体遭受重创、近乎湮灭的冲击下,维系人格壁垒的力量已经土崩瓦解。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虚空中无序地漂浮、碰撞。有的碎片里,是烈火焚城、龙啸九天的暴君影像;有的碎片里,是月光下轻抚龙角、眼神温柔的少年兄长;更多的,是无数次轮回中,西冥(或李玄)不同形态的生与死、笑与泪,交织着圣主无尽的愤怒、悔恨、偏执……以及那被深深掩埋的、名为“守护”的底色。
在这片混沌的中心,两个虚幻的身影相对而立。
一个是周身缠绕着漆黑能量、龙瞳燃烧着不甘与暴戾的暴君人格。他的形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黯淡,魂体边缘不断逸散出黑色的光粒,胸口对应着外部魂体被贯穿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不断崩塌的虚无窟窿。但他依旧死死攥着半块逆鳞,那逆鳞上闪烁着不稳定的危险光芒,代表着他不肯妥协的顽固。
另一个,则是散发着柔和白金色光芒的温柔人格。他的形态同样虚幻,甚至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他的脸上带着疲惫,却有一种暴风雨过后的宁静。他没有持有任何武器,只是向暴君人格伸出了手。
“你看,”温柔人格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这片空间的混乱嘈杂,他指向周围一块漂浮的记忆碎片,那里面,正是刚刚外部发生的、圣主魂体毫不犹豫挡在西冥身前,被弑神光束贯穿的景象,“无论轮回多少次,遗忘多少回,当玄子面临真正的死亡威胁时,我们……不都是一样的选择吗?”
暴君人格死死盯着那块记忆碎片,龙瞳中的暴戾火焰剧烈跳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受伤野兽般的低吼:“闭嘴!那只是……只是本能!朕不允许任何人动朕的东西!就算是毁灭,也只能由朕亲手……”
“真的是这样吗?”温柔人格打断他,他的目光扫过其他几块碎片,那里有婴儿时期西冥咿呀学语抓他龙须的画面,有少年李玄笨拙地给他受伤的翅膀涂抹草药的画面,有无数次轮回中,哪怕彼此敌对、遗忘,却在最关键刹那不由自主出手相护的画面……“看看这些,‘朕的东西’?自欺欺龙也要有个限度。”
暴君人格身上的黑色能量剧烈翻腾,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外部的重创使得他维持暴戾表象的力量大幅衰减,内部一直被他压抑的真实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冲击摇摇欲坠的心防。
“他……那个蠢货……”暴君人格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那块被弑神光束贯穿的碎片,看着里面西冥那撕心裂肺的悲鸣和空洞的眼神,“他又要……一个人了……”
无数次轮回,无数次失去。每一次,最终留下的,似乎都是那个被他称为“弟弟”的存在,独自面对漫长的时光或即定的悲剧。这份深藏的恐惧,或许才是他暴戾与偏执的真正根源。
温柔人格向前飘近一步,他虚幻的手,轻轻覆上了暴君人格紧握逆鳞的那只手上。没有强行夺取,只是温暖的覆盖。
“所以,”温柔人格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和坚定,“还要继续内斗下去吗?让这最后的力量,也消耗在无意义的争执里?然后,眼睁睁看着玄子,再次独自面对一切?面对天上那个……所谓的‘母亲’?”
暴君人格猛地一震,龙瞳死死盯住温柔人格。
混沌的虚空中,两块最关键的记忆碎片恰好漂浮到他们近前。一块,是幼年李玄踮着脚,用稚嫩的手指在圣主逆鳞上刻下“小火龙别哭”的画面,旁边是圣主别扭却隐含纵容的龙脸。另一块,是刚刚圣主魂体在光束中回头,那最后一眼的复杂目光。
内外的景象,过去的烙印与当下的牺牲,如同最后的重锤,敲碎了最坚硬的外壳。
暴君人格紧握逆鳞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但颤抖着,却没有推开那只覆盖上来的、温暖的手。
他闭上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不甘、以及……一丝解脱的嘶吼。那嘶吼不再纯粹是暴戾,更像是一种挣扎了千年终于放弃抵抗的疲惫宣泄。
“……好。”
一个简单的字,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随着这一声落下,他紧握的半块逆鳞,光芒骤然变得柔和,不再危险。而温柔人格微微一笑,他握住暴君人格的手,引导着,将两块分裂的逆鳞——暴君手中的一半,与他自身代表的另一半灵魂本质——缓缓地、坚定地合二为一!
嗡——!!!
当两块逆鳞彻底合并的刹那,整个混沌的精神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太阳!
纯粹而浩荡的白金色光芒,以他们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道光芒,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混乱与记忆碎片!
暴君人格的漆黑能量,温柔人格的白金光芒,在这极致的光辉中不再是对立,而是如同水乳交融,彼此渗透,彼此弥补,最终彻底融合成一种更加厚重、更加完整、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古老威严的全新魂质!
那是一种经历了极致对立后的统一,是放下所有伪装与偏执后的本源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