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凶棺
时值大梁王朝末年,风雨飘摇,苛政猛于虎,民间怨气冲天。连绵的阴雨已持续月余,仿佛苍天也在为这片土地垂泪。官道泥泞不堪,枯黄的树叶混杂着泥水,被奔腾的溪流卷走。
陆昭是一名年轻的仵作,虽年纪不大,却已随师父陈九斤验看过不下百具尸体,练就了一双勘破生死、明察秋毫的眼睛。此刻,他正披着蓑衣,跟随着几名衙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偏远山村「锁魂村」的山路上。
三天前,一具被草席卷着的尸体在山脚下被发现,送到了县城衙门。县太爷张九龄一看那尸身的惨状,顿时吓得面色惨白,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愿接这烫手的山芋,只含糊其辞地将案子暂时压下。然而,没过两天,又有第二具、第三具类似的尸体出现,死状一模一样——全身血液被吸干,身体僵硬如铁,指甲乌黑尖长,最诡异的是,尸体的胸口都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如同火焰又像是某种古老符文的印记。
这下再也瞒不住了。恐慌如同瘟疫,在县城及周边村镇蔓延开来。知府大人震怒,严令张九龄迅速查明真相,缉拿真凶。张九龄走投无路,只好硬着头皮,派了衙役去请县城里唯一有经验的仵作——陈九斤。
可惜,陈九斤老人家前几天染上了风寒,病情严重,根本无法动身。无奈之下,张九龄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陈九斤的得意弟子,年轻的陆昭。
「陆昭啊,」县太爷坐在昏暗的衙门后堂,愁眉苦脸,「此事非同小可,那尸体……邪门得很!你师父又病倒了,你可千万要小心。若能查明真相,本官必有重赏;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师父往后也算有个交代。」
陆昭躬身行礼,眼神坚定:「大人放心,学生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不负所托。」他心里清楚,师父的病恐怕与那诡异的尸体脱不了干系,这次前往,或许能找到线索。
一行人在泥泞中跋涉了近一天,终于在天色彻底黑透前,赶到了那个名为「锁魂村」的偏僻小村。村如其名,四周被黑黢黢的山峦环绕,村子里稀稀拉拉地点着几盏油灯,在风雨中摇曳,更添几分阴森。
村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姓李,一脸愁苦相,见到衙役们如同见了救星,连连作揖:「大人,几位公差老爷,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村里……村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就在村东头的祠堂里!」
「什么?!」衙役头领吃了一惊,「昨天不是刚送走两具吗?怎么又有一具?」
李村正叹了口气,声音发颤:「唉,谁知道呢……今天傍晚,王屠户家的猪突然发了疯,撞开了祠堂的门,我们几个去赶猪,才发现……唉,又是一具干尸,胸口……胸口也有那个可怕的印记!」
陆昭心中一凛,看来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他让衙役们先将惊魂未定的村民们安抚下来,自己则带上一件蓑衣、一个小巧的工具箱,以及师父留下的一本验尸簿和几张特制的驱邪符纸,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那座在夜色和风雨中显得格外阴森的祠堂。
祠堂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和淡淡的血腥味。借着衙役们举着的火把光芒,陆昭看到了躺在供桌前的那具尸体。
果然又是一具干尸!死者大约四五十岁年纪,穿着粗布麻衣,身体如同木乃伊般僵硬蜷缩,皮肤紧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紫色。他的眼睛圆睁着,残留着极度的惊恐,嘴巴大张,仿佛临死前想要求救或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昭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和涌上喉咙的恶心,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检查。他先翻开死者的眼睑,瞳孔散大,对光毫无反应。他又检查了死者的口腔和鼻腔,没有发现明显外伤或异常分泌物。
「死亡时间大约在什么时候?」陆昭向旁边的衙役问道。
「回仵作大人,我们发现时,尸体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了。王屠户说,他下午还看到祠堂的门是锁好的,傍晚猪撞开门就发现了……估计……估计至少是在昨天夜里到今天凌晨之间遇害的。」一个衙役回答道。
陆昭点点头,开始检查尸体上的伤痕。和前几具一样,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皮肤虽然干瘪,却没有溃烂的迹象。他注意到死者的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些黑色的泥土状物质,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来一些,放在一个小瓷瓶里。
「胸口的印记,再仔细看看。」陆昭示意衙役将火把凑近。
那是一个烙印在皮肤上的印记,约莫铜钱大小,颜色比周围皮肤更深,呈现出一种暗红褐色。图案扭曲而古怪,中心像是一个燃烧的火焰,周围环绕着几条类似血管或符文的线条。陆昭仔细辨认,隐约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他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印记,冰凉刺骨,仿佛不是活人皮肤所能拥有。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突然从祠堂门口灌了进来,吹得火把噼啪作响,光影摇曳,投射在墙壁和尸体上,仿佛有无数鬼影在晃动。陆昭甚至感觉背后有人轻轻吹了口气,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有人吗?」陆昭猛地回头,祠堂里除了他和几个衙役,空无一人。
「陆……陆仵作,你……你没事吧?」一个年轻衙役声音发颤地问道。
陆昭定了定神,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风太大了。这里不安全,先把尸体运回县衙,我需要更仔细地检验。另外,派人严加看管祠堂,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尤其是晚上!」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祠堂里,或者说这具尸体上,一定还残留着某种危险的东西。
就在他们准备将尸体抬走时,陆昭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供桌。供桌上摆放着三碗已经冰冷的白米饭,中间那碗饭的表面,似乎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红色丝线。
他走过去,用手指沾了一点那红色的「丝线」,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奇异的腥甜气息钻入鼻腔。
这绝不是普通的血!
陆昭的心沉了下去。这案子,比他想象的要诡异得多。锁魂村,这个名字似乎也带着不祥的意味。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踏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而幕后黑手,正隐藏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一步步深入……
夜色更深,雨势渐歇,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仿佛更加浓重了。陆昭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幕,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 师门遗物与诡异符文
回到县城衙门临时设置的停尸房,已经是深夜。陆昭拒绝了衙役们帮忙的好意,独自一人关上门,开始了他细致入微的验尸工作。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已经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他先用温水仔细清洗死者的身体,借着昏暗的灯光,皮肤下的细微之处逐渐显露出来。那些干瘪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一些如同蚯蚓般爬行的暗黑色纹路,从胸口那个神秘印记处向四肢百骸蔓延。
陆昭皱紧了眉头。这绝不是正常的尸变现象。寻常僵尸,多是因死不瞑目或怨气冲天而成,以活人血肉为食,行动迟缓,力大无穷。但这几具尸体,死状诡异,尸身僵硬程度远超常理,而且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只是静静地死去,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抽干了生命力。
更重要的是那个胸口的印记,以及尸体内部可能存在的异常。
他将师父留下的符纸拿出来,小心地贴在尸体的几处关键穴位上,又在尸体周围撒上了一层据说是能驱邪避秽的糯米。这是预防尸变的基本措施,虽然不知道对这些诡异的尸体是否有效,但谨慎一点总没错。
接着,他拿起解剖刀,屏住呼吸,沿着死者胸口的印记边缘,极其小心地划开皮肤。皮肤下是坚硬如骨的组织,几乎没有皮下脂肪。他切开肌肉,露出了肋骨。死者的胸腔内,同样干瘪得没有一丝水分,心脏的位置,只有一个拳头大小、颜色深黑的硬块。
「心脏……竟然变成了这样……」陆昭倒吸一口凉气。这绝非自然死亡,更像是被某种邪恶力量强行吸干了生命精华。
他在那颗黑色硬块周围,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粉末状的灰色物质。他用银针挑起一点,放在一个小容器里。
随后,他又检查了死者的四肢骨骼,发现骨骼表面也附着着一些和皮肤下类似的暗黑色纹路。
验尸持续了近两个时辰,陆昭累得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这些尸体就像是被抽空了的容器,除了证明它们是非自然的死亡外,没有留下任何明确的线索。
他坐在停尸房角落的凳子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几天的发现。锁魂村、诡异的尸体、吸干血液、胸口印记、黑色硬块、灰色粉末……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中盘旋,却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疲惫和困意袭来,陆昭不知不觉靠在墙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师父陈九斤正在严厉地教导他辨认各种骨骼和伤痕。
「昭儿,仵作之道,讲究的是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人命关天,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尤其是一些邪门歪道的案子,更要小心谨慎,切勿被表象迷惑……」
陆昭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趴在冰冷的停尸桌上,额头还压着那本厚厚的验尸簿。窗外传来更夫敲打梆子的声音,已是后半夜。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师父那本摊开的验尸簿上。借着月光,他看到师父苍劲有力的字迹记录着一些奇特的案例,其中就有提到一种罕见的「尸毒」,据说中者全身血液逆流,化为干尸,死状可怖。但师父的记录语焉不详,只说是极为凶险之物,遇到切记避让,并提到似乎与失传已久的「西域拜火教」有关。
拜火教?陆昭心中一动。他记得师父珍藏的遗物中,好像有一块残破的玉佩,上面刻着的图案,似乎就和拜火教的图腾有些相似。
他连忙起身,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个用锦布包裹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半月形的青玉,玉质温润,但上面雕刻的图案却显得有些诡异——中心是一个扭曲的火苗状符号,周围环绕着几条纠缠的蛇形线条,整体看起来,竟与他之前在尸体胸口看到的那个印记,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师父的死,也和这几具尸体有关?
陆昭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想起了三天前,师父突然染上风寒,高烧不退,口中一直胡言乱语,念叨着「火」、「血」、「锁魂」之类的词。当时他只当是师父年迈体衰,加上劳累过度,并未多想。现在想来,师父的症状,似乎与那诡异的尸毒有些相似!
难道师父并非染病,而是……接触了某种与这些尸体相关的东西,中了某种邪术或毒蛊?
陆昭越想越觉得心惊。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玉佩,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玉佩的材质很特殊,非金非石,触手生温。他注意到玉佩边缘似乎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刻痕,不像是装饰,倒像是一种特殊的文字。
他拿出师父留下的另一件宝贝——一个放大镜,凑近了仔细观察。那些刻痕果然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扭曲而难以辨认。陆昭搜索着自己贫乏的古文字知识,隐约认出了其中几个字:「……月……蚀……祭……血……魂……」
月蚀祭?血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陆昭凝神研究玉佩和文字时,停尸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
「沙……沙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
陆昭立刻警觉起来,他记得自己明明锁好了门。他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惨淡的月光下,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正用一根木棍支撑着身体,缓慢地在走廊里移动着。那人穿着破旧的麻衣,头发花白稀疏,正是负责看管祠堂和尸体的老衙役,孙伯。
「孙伯?」陆昭有些奇怪,这个时间,老衙役不在自己的房间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孙伯?这么晚了,您怎么……」
话未说完,陆昭便愣住了。
眼前的孙伯,虽然背对着他,但那佝偻的姿态,缓慢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更让陆昭毛骨悚然的是,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和祠堂里那具尸体身上一样的腥甜气味!
而且,孙伯走路的姿势太奇怪了,他的腿似乎……没有弯曲?就像是被人用线牵着的木偶一样,直挺挺地向前挪动。
陆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难道……
他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孙伯?」
那佝偻的身影猛地一顿,然后……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来。
借着月光,陆昭看清了他的脸。那是孙伯的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睛瞪得大大的,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任何神采,只有空洞和死寂。他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参差不齐的发黄牙齿,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最可怕的是,他的脖子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着,仿佛被人硬生生拧断过!
「你……你是谁?」孙伯发出一种如同金属摩擦般嘶哑难听的声音,一步一步,僵硬地向陆昭走来。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甲缝里,隐约可见一些黑色的泥垢。
陆昭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握紧了口袋里的那块玉佩。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孙伯,已经不是活人了!他中邪了!是被那诡异的尸毒或者什么邪祟附身了!
「孙伯,你……你别过来!我……我是陆昭!」陆昭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那「孙伯」似乎对陆昭的话毫无反应,依旧机械地、一步一步地逼近。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冷气息,让陆昭感觉如坠冰窟。
陆昭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从工具箱里抓起一把解剖刀,又摸出了师父留下的几张驱邪符纸。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邪祟退散!」陆昭学着师父的样子,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符纸上,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符纸猛地掷向迎面而来的「孙伯」。
然而,符纸在接触到「孙伯」身体的瞬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燃烧或发出金光,而是如同泥牛入海般,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掉落在地上,瞬间化为了灰烬。
「呃……」陆昭心中大骇。这符咒失效了!难道对方不是普通的怨魂厉鬼?
就在这时,「孙伯」已经来到了陆昭面前,他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昭,张开嘴,发出「嗬嗬」的怪声,伸出那双干枯、指甲乌黑的手爪,抓向陆昭的脖子!
陆昭大惊失色,本能地向旁边躲闪。锋利的指甲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东西的力量和速度,远超一个普通老人!它简直就像……就像那些尸体一样!
陆昭一边躲避,一边试图寻找反击的机会。他注意到「孙伯」的动作虽然僵硬,但似乎缺乏协调性,而且视线好像有些模糊,主要集中在他的上半身。
他瞅准一个机会,猛地将手中的解剖刀刺向「孙伯」的胸口!
「噗嗤!」
解剖刀深深地刺入了「孙伯」的胸膛,但令人惊骇的是,没有鲜血流出,也没有骨骼断裂的声音。那锋利的刀刃,就像是刺进了一团湿漉漉的棉絮里,阻力重重。
「孙伯」的身体只是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刺耳的嘶鸣,猛地甩脱了陆昭,巨大的力量甚至将陆昭撞倒在地。
陆昭摔了个七荤八素,手中的解剖刀也脱手飞出。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看到「孙伯」再次蹒跚着向他走来,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一丝猩红的光芒。
「完了……」陆昭心中一片冰凉。他手无寸铁,根本不是这怪物的对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昭下意识地摸到了胸口贴身放着的那块青玉佩。
玉佩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微微发热。
求生的本能让他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用尽全身力气,抓起玉佩,朝着逼近的「孙伯」用力扔了过去!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青光,准确地砸在了「孙伯」的额头上。
「滋啦——」
一声如同滚油浇在烙铁上的刺耳声响!
只见那块青玉佩在接触「孙伯」额头的瞬间,冒出了一股黑烟,同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孙伯」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恐惧的表情,他捂着头,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几秒钟后,抽搐停止了。「孙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体不再僵硬,反而变得柔软,皮肤也恢复了一些血色,只是面容依旧惨白,生机全无,如同真正的死人。
陆昭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他看着那块静静躺在不远处、已经失去光芒的玉佩,又看了看地上「孙伯」的尸体,心中充满了后怕和疑惑。
这块师父留下的玉佩,竟然有克制这邪物的力量!那上面的古老文字和图案,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师父的死,真的和这一切有关吗?
而那个隐藏在背后的黑手,又是什么人?他制造这些诡异的尸体,目的又是什么?
锁魂村的祠堂,那诡异的月蚀祭,血魂……一个个谜团,如同乌云般笼罩在陆昭的心头。他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前方的道路,只会更加凶险。
第三章 深入锁魂村
天色微亮时,陆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从停尸房走了出来。昨夜与「孙伯」的遭遇,让他心有余悸,但也让他确认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些诡异的尸体,确实能够化为某种具有攻击性的邪物。
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否则,整个县城都可能变成下一个「锁魂村」。
他首先找到了县太爷张九龄,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张九龄听完后,吓得脸都白了,连连追问对策。
「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前往锁魂村,彻查源头!」陆昭沉声道,「昨晚的『孙伯』只是一个开始,我怀疑,锁魂村里一定还隐藏着更危险的东西,甚至可能有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张九龄脸色变幻不定,显然也被陆昭的话吓得不轻。他犹豫道:「可是……那村子邪门的很,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本官再派些人手护送你?」
陆昭摇了摇头:「多些人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而且那些邪物似乎对普通的刀枪不感兴趣。我需要的是安静、隐蔽地调查。我会带上师父留下的防身之物,尽力而为。」
张九龄见劝不住,只好同意了陆昭的请求,并承诺会封锁县城,严加防范,同时派人随时接应。
简单收拾了行装,带上必要的验尸工具、干粮、水,以及那块暂时失去光泽的青玉佩,陆昭再次踏上了前往锁魂村的路。
这一次,没有了衙役跟随,山路显得更加寂静和漫长。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山林,鸟鸣声也显得有些诡异。陆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他终于再次抵达了锁魂村。与昨日的混乱不同,此刻的村庄异常安静,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看不到一个村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和恐惧的气息。
陆昭没有贸然进入村子,而是在村外观察了许久。他发现村子周围的地形十分奇特,似乎被几座山峰天然形成一个环形的包围圈,只有在东南方向有一条狭窄陡峭的小路可以通行,地势易守难攻。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庄,它的布局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
他决定先不去惊动村民,而是从外围开始调查。他沿着村子的外围,小心翼翼地移动,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细节。
在一处靠山的隐蔽角落,他发现了一些人为挖掘的痕迹,似乎有人在这里埋藏过什么东西。他又在另一处废弃的柴房里,找到了一些零散的、写满了奇怪符号的黄纸符箓,那些符号,与尸体胸口的印记和玉佩上的部分图案有些相似,但更加潦草和扭曲,透着一股邪气。
越调查,陆昭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这个村子,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注意到,几乎每家每户的门楣上,都悬挂着一串串风干的、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某种草药,又像是某种动物的骨骼。风吹过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他来到村口那座破败的土地庙前。庙宇早已荒废,蛛网密布,香案上积满了灰尘。但在香案的正中央,却摆放着一个新鲜的、冒着热气的猪头,猪头上还插着几根点燃的香。
这景象与村子的死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显得格外突兀和不祥。
陆昭绕着土地庙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他决定冒险进入村子,但必须加倍小心。
他选择从村子后墙一处破损的地方翻了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几只黑色的老鸦被惊飞,发出刺耳的叫声。
他挨家挨户地查看,大部分房屋都是空的,或者堆满了杂物。他不敢进入那些看起来还有人居住迹象的屋子,只是透过窗户缝隙向内窥探。
在一间偏僻的屋子里,他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动物的骨头,墙上还挂着几张颜色暗沉的兽皮。而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木箱。箱子看起来很普通,但陆昭却敏锐地注意到,锁扣上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与玉佩上类似的火焰符文。
这个发现让陆昭精神一振。他试着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撬开锁扣,但锁头非常坚固,材质也很特殊,不是凡铁。
他没有放弃,仔细观察着锁头周围。在箱子底部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他用手指抠开缝隙,发现凸起,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头应声而开。
陆昭心中一喜,连忙打开箱子。
箱子里并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秘籍功法,只有一叠厚厚的、泛黄的纸张,以及一个小小的陶罐。
纸张上的内容,让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竟是一本手札,记录着一种名为「赤月祭」的仪式!
手札的字迹娟秀,看起来像是一位女子的笔迹。内容极其诡异和疯狂,记载了如何利用特殊的草药、符文和活人祭品,引动「赤月」之力,炼制某种名为「血魂尸」的邪物!
根据手札的描述,「血魂尸」并非普通的僵尸,而是介于生死之间的活死人。它们被炼制者用秘法控制,可以行动、捕猎,以吸食活人的精血和魂魄来增强自身。炼制者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远程操控「血魂尸」,甚至能让它们隐藏气息,不被轻易察觉。
手札中还详细描述了「赤月祭」的步骤,需要在特定的日子(通常是月圆或月蚀之夜),在特定的地点(如被施加了特殊禁制的祠堂),以活人献祭,配合咒语和符文,引动天上的「赤月」之力。
而炼制「血魂尸」的目的,手札上语焉不详,只提到是为了「复仇」和「掌控」。
陆昭看得脊背发凉,这本手札简直就是一本邪恶的教科书!锁魂村发生的这一切,很可能就是某个疯狂之人,依照这本手札进行的「赤月祭」!
他翻到最后几页,发现字迹变得越来越潦草和疯狂,似乎书写者当时的精神状态已经极不稳定。最后几页画着一些更加扭曲和恐怖的图案,似乎是某种更强大的、尚未完成的邪术。
而在手札的最底下,夹着一张小小的画像。画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肖像,容貌清丽绝伦,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和决绝。陆昭觉得这张脸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拿起那个陶罐,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里面装着一些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是他在祠堂供桌上和尸体指甲缝里发现的那种奇异物质!
毫无疑问,这就是「赤月祭」仪式中使用的东西!
就在陆昭仔细研究手札和陶罐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搜!给我仔细搜!我就不信那妖孽能插翅飞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正是之前那位衙役头领。
紧接着,大批衙役和村民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村子。原来,张九龄见陆昭迟迟未归,担心出事,便派了人来寻找。
「是谁在那里?!」衙役头领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陆昭,厉声喝道。
陆昭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忘了处理现场。如果这些人发现手札和陶罐,一定会打草惊蛇!
他迅速将手札塞进怀里,盖上箱子,把陶罐藏在柴火堆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是我。」陆昭迎向衙役头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陆仵作?你果然在这里!」衙役头领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满,「张大人派我们来寻你,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多危险啊!」
「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些线索。」陆昭说道,「关于『赤月祭』和『血魂尸』。」
他知道现在已经无法隐瞒,索性直接说了出来。衙役头领和村民们听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赤月祭』?『血魂尸』?那……那是什么东西?」
陆昭将手札中的部分内容简略地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血魂尸」的诡异和操控方法,以及「赤月祭」需要活人献祭这一点。
村民们听得面无人色,议论纷纷。显然,他们中很多人家丢失过牲畜,甚至有人口失踪,只是之前都以为是山里的野兽或者仇家所为,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恐怖的邪术!
「必须立刻捣毁祠堂!那里一定是邪术的源头!」陆昭当机立断。
衙役头领也反应过来,立刻指挥衙役和胆大的村民,举着火把和武器,朝着村东头的祠堂包围过去。
陆昭紧随其后,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此刻很可能就在祠堂里!
当他们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祠堂前时,发现祠堂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一片死寂。
「里面有人吗?」衙役头领喝道。
没有人回应。
他示意手下小心,然后猛地推开了祠堂大门。
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祠堂里一片狼藉,供桌倾倒,牌位散落一地。地上散落着许多黑色的灰烬和一些不知名的、粘稠的液体。
而在祠堂正中央,原本摆放祭品的地方,此刻竟然堆积着十几具干瘪的尸体!这些尸体和之前在山脚下、村子里发现的又有所不同,他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更加深沉的暗紫色,胸口那个火焰印记更加清晰和狰狞,仿佛在燃烧一般!
而在这些尸体的中间,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门口,穿着一身黑色的宽大长袍,身材佝偻,头发散乱地披在身后。他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手里拿着几张黄色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人?!」衙役头领厉声喝问,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刀。
那人影猛地一震,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看清那张脸时,陆昭和所有衙役、村民都惊呆了。
那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妇人,鹰钩鼻,三角眼,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她的眼睛浑浊而浑黄,闪烁着怨毒和疯狂的光芒。
「你们……终于来了……」老妇人沙哑地开口,声音如同夜枭啼叫,「你们破坏了我的仪式,打扰了我的『孩子们』安息……真是……罪该万死!」
「你就是幕后黑手?!」衙役头领怒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死这么多人?!」
老妇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笑声刺耳难听:「我?我只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我的家人,我的爱人,都被你们这些所谓的官老爷、所谓的正道人士害死了!我要报复!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尝尝,失去亲人、血液被吸干的滋味!」
「你疯了!」一个村民惊恐地喊道。
「疯的是你们!」老妇人尖叫道,「你们看看外面的世界,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官府横征暴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这世道,早就该变了!而我,将创造一个新的秩序!一个由『血魂』统治的秩序!」
她挥舞着手中的符纸,那些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只只黑色的火焰蝴蝶,在空中飞舞。
「不好!她在施展邪术!」陆昭大喊一声,立刻从怀中掏出那块青玉佩,「大家快退后!」
就在这时,那老妇人猛地抬起头,浑黄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陆昭手中的玉佩,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和怨毒的神色:「不可能!那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师姐……师姐她……」
她似乎认出了玉佩,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师姐?」陆昭心中一动,看着老妇人那张怨毒而疯狂的脸,一个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了!小时候,师父陈九斤曾经带他去参加过一个道士的葬礼,那个道士的道姑徒弟,也就是师叔,好像就叫……叫墨莲!
难道……眼前这个疯狂的老妇人,就是师父的师妹,墨莲师叔?!
「是你?!墨莲师叔!」陆昭失声叫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师父他……」
「住口!」墨莲尖叫着打断了陆昭的话,「那个伪君子!他背叛了我们!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了师门,抛弃了我!甚至还偷走了师门至宝——『赤月玉』!是他!一切都是他的错!」
陆昭心中剧震。赤月玉?难道……师父留给自己的这块玉佩,竟然是传说中的师门至宝——赤月玉?!
难怪它能克制这些邪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昭强作镇定,「但你滥杀无辜,制造邪术,天理不容!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哈哈哈!」墨莲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个世界早已肮脏不堪,唯有血与火才能将其净化!待我完成『赤月祭』,吸收足够的力量,就能掌控『血魂』,颠覆这个腐朽的世界!而你们……都将成为我第一批的祭品!」
她说着,猛地将手中的符纸全部抛向空中。黑色的火焰蝴蝶瞬间暴涨,汇聚成一团巨大的黑色火焰,朝着陆昭等人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祠堂外面那些堆积的干尸,仿佛受到了召唤,竟然一个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们的眼睛闪烁着和墨莲一样的浑黄色光芒,发出「嗬嗬」的怪声,朝着祠堂内涌来!
「结阵!防御!」衙役头领急忙指挥手下。
衙役们虽然害怕,但在官府的威压下,还是硬着头皮,举起刀枪,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
陆昭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真正的战斗,开始了!而这一次,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失去理智的邪物,还有一个被仇恨吞噬了灵魂的、曾经的师门长辈。
第四章 血魂尸的围攻与玉佩之秘
黑色的火焰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灼热和刺鼻的硫磺气息。衙役们举刀抵挡,但那黑色火焰仿佛没有实体,轻易地穿透了他们的刀枪,灼烧在他们的防护衣物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啊!」几名靠得比较近的衙役躲避不及,被火焰燎到皮肤,顿时惨叫一声,皮肤上出现了焦黑的印记,痛得他们满地打滚。
「这火邪门的很!打不灭!」衙役头领惊慌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