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这件事,是舞弊。”
“但,又不完全是舞弊。”
朱棡的话,戳破了御书房内紧绷的气氛。
朱元璋和刘伯温等人,全都愣住了。
什么叫是舞弊,又不完全是舞弊?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玄乎。
朱元璋眉头紧锁,心中的疑云更重了。
“老三,你给咱把话说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
朱棡走到御案前,手指在那两份几乎一模一样的名单上轻轻点了点。
“父皇,您想,无论是李相他们,还是刘大人他们。”
“当真敢在您眼皮子底下,把黑的说成白的吗?”
“他们不敢。”
朱元璋下意识地回答。
他对自己挑选的这两拨人,还是有信心的。
李善长虽然私心重,但没这个胆子公然欺君。
刘伯温更是刚正不阿,绝不会同流合污。
“既然他们都不敢,那为何两份名单,结果会如此相似?”
朱棡反问道。
朱元璋一时语塞。
是啊,这才是最让他想不通的地方。
“因为问题,不在阅卷的人,也不在这些考生的答卷。”
朱棡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问题出在题目上。”
“题目?”
朱元璋猛地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刘伯温等人也是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没错,就是题目。”
朱棡的声音在安静的御书房内回响,清晰而有力。
“父皇,此次科举的主考官,是李善长李相国。”
“这考题,自然也是由他为首的中书省来拟定。”
“如果儿臣没猜错,这些题目,看似公正,实则……暗藏玄机。”
他拿起一份淮西考生的优等试卷。
“这些题目,恐怕都与淮西当地的风土人情、经义流派、甚至是施政方针息息相关。”
“生长于淮西的士子,自幼耳濡目染,对这些题目自然得心应手。”
“而其他地方的考生,骤然面对这些带有地域色彩的题目,也难免会感到陌生。”
“下笔自然滞涩。”
“这就好比,让一个南方的船夫去北地驯马,他就算浑身是劲,也使不出来啊。”
朱棡放下试卷,看向目瞪口呆的朱元璋。
“所以,这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从一开始,天平就已经倾斜了。”
“李相他们,只是利用了规则,光明正大地为淮西士子铺平了道路。”
“他们没有在批卷时徇私,因为根本不需要。”
“无论谁来批,只要标准是文章优劣,那么结果,都只会是这样。”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朱元璋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他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好……好一个李善长!”
“好一个淮西集团!”
朱元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自己费尽心机,搞了半天,竟然全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人家根本就没在终点线作弊,而是在起跑线就划了条近道。
李善长这是想通过科举,将整个朝堂都变成他淮西集团的一言堂。
到时候,他这个皇帝,岂不是要被彻底架空?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朱元璋的脊背升起。
他猛地看向朱棡,眼神中带着后怕。
“老三,那依你看,此事该如何收场?”
“总不能真让他的奸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