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递来的糖罐还揣在袖袋里,我刚走到廊下拐角,就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一看,胤禛负手站在书房门口,目光落在我袖口鼓起的那一块。
“糖罐不重?”他问。
“轻得很。”我拍了拍,“比账本好带。”
他没接这话,只道:“随我去乾清宫。”
我没多问,跟在他后头。路上遇见乌拉那拉氏,她冲我点头,眼神里带着点笑意。我没停步,只微微颔首回应。年氏被拖走后的王府安静得有些不真实,连廊下扫地的仆役都放轻了手脚。
乾清宫前已站了不少人。礼部的人忙着布置香案,内务府的太监捧着金册玉牒来回穿梭。我站在胤禛身侧半步后,低头整理袖口。苏培盛不知何时凑过来,低声说:“轿帘换了新的,毒香囊已收进证匣。”
我点头,没说话。
登基大典按部就班进行。宣读诏书、焚香告天、百官叩拜,一套流程走完,日头已近正午。胤禛站在高阶之上,神色平静。我站在阶下,肚子咕噜一声响得自己都听见了。
仪式结束,众人散去。胤禛没回养心殿,反倒领我去了偏殿暖阁。苏培盛跟在后头,手里捧着个红木匣子。
“坐。”胤禛指了指椅子。
我坐下,眼睛盯着那匣子。他打开匣盖,取出一卷黄绫密档,摊在案上。火漆印、糖纹拓本、轿帘残片、药渣分析单,一页页排开,像一盘终于收拢的棋局。
“蒙古密药成分,指向准噶尔内应。”他手指点过一页,“兵部火漆印齿痕,锁定张廷璐。”他又翻一页,“轿帘香囊里的‘醉仙引’,年氏亲笔批条为证。”
我听着,没插嘴。
他合上密档,抬眼看我:“你做的。”
“分内事。”我说,“小厨房开张前,总得把账算清楚。”
他嘴角动了一下,从匣底取出一枚金印,放在案上推到我面前。“御前天鉴使。”
我拿起来看了看,沉甸甸的,底下刻着篆字,边角有细密纹路,像是能拆开。“管饭吗?”
苏培盛在旁边没忍住,咳了一声。
胤禛没笑,但眼神松了些:“管。三餐加点心,酸梅汤不限量。”
“那成。”我把金印收进袖袋,“早说嘛,我还能多干点活。”
他摇头,叫苏培盛传膳。菜端上来,果然有核桃仁拌的凉菜,还有我爱吃的糖醋小排。我夹了一块,咬得咔哧响。
“《岁安录》归档军机处。”他边吃边说,“你经手的部分,留副本存内库。”
“留着当菜谱?”我问。
“留着给你养老。”他说。
我筷子顿了顿:“四爷这是要卸磨杀驴?”
“磨还没卸。”他夹了块鱼放我碗里,“驴也养着。”
吃完饭,苏培盛收拾碗碟,我起身告辞。走到门口,胤禛又叫住我:“明日申时,偏殿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