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没问是谁。
“聪明,嘴硬,不怕死。”德妃端起茶盏,“可惜,聪明人往往死得早。”
姜岁晚也端起茶盏:“娘娘说笑了,我命贱,活得久。”
两人碰盏,各自饮了一口。姜岁晚舌尖抵住上颚,没让茶水咽下去。德妃放下茶盏,袖口滑落,露出更多绣纹——那虎形图案清晰可见,爪牙毕露。
“年将军近日送了批药材进宫。”德妃忽然说,“说是给皇上看的,你可知道?”
姜岁晚摇头:“我不懂药材,只管银钱账目。”
“不懂最好。”德妃站起身,“茶喝完了,你回去吧。”
姜岁晚起身告退。周嬷嬷送她到殿外,低声说:“格格慢走,路上小心。”
姜岁晚点头,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嬷嬷袖口的绣工真精致,是江南来的师傅做的吧?”
周嬷嬷神色微变:“格格好眼力。”
“我在王府也见过类似的。”姜岁晚笑了笑,“四爷书房里有个匣子,上面刻的纹路,跟嬷嬷袖口的一模一样。”
周嬷嬷没接话,只微微躬身。
姜岁晚转身离去,脚步不疾不徐。出了宫门,苏培盛已在马车旁等候。她上车后,立刻从袖袋取出湿透的布囊,拧出半盏茶水,倒在随身带的空药瓶里。
“十三爷怎么说?”她问。
“他已派人盯住太医院药库,另有一队人守在年府外。”苏培盛压低声音,“福晋刚进宫,说是去给太后请安。”
姜岁晚点头:“德妃今天没动手,说明她还在等时机。茶里下的不是立时发作的毒,是慢性药,要在南巡路上才见效。”
苏培盛皱眉:“那咱们怎么办?”
“等。”姜岁晚把药瓶收好,“她越急,越容易出错。我们手里有账册,有药样,还有她亲信身上的虎符纹——这些足够让皇上起疑了。”
马车驶入王府侧门。姜岁晚刚下车,年氏带着两个丫鬟迎面走来。
“哟,这不是姜格格吗?”年氏冷笑,“一大早就进宫,攀上高枝了?”
姜岁晚懒得理她,径直往前走。
年氏一把拽住她袖子:“问你话呢!”
姜岁晚甩开她的手:“侧福晋自重,我刚从德妃娘娘那儿回来,身上还带着宫里的规矩,您要是碰坏了,担待不起。”
年氏脸色一变:“你——”
“年侧福晋。”苏培盛上前一步,“四爷有令,姜格格即日起专理王府账目,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年氏咬牙,狠狠瞪了姜岁晚一眼,转身走了。
姜岁晚回屋,关上门,从食盒夹层取出账册,翻到标记“永和宫特支”的那页。她提笔在旁边添了一行小字:周嬷嬷,虎符纹,与年羹尧同源。
窗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合上账册。门被敲响,苏培盛的声音传来:“格格,十三爷派人送了封信。”
她开门接过信,拆开一看,只有四个字:药单已换。
姜岁晚把信凑近烛火,烧成灰烬。她走到窗边,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轻声说:“德妃娘娘,您这茶,我喝完了。接下来,该您尝尝我的了。”
她转身回到桌前,铺开一张新纸,提笔写下:明日申时,御膳房总管陈必去赌坊,带人蹲守,当场拿赃。
笔尖顿了顿,又添一行:让十三爷准备一辆马车,要能装三个人的。
写完,她吹干墨迹,把纸折好塞进袖中。门外,更鼓声遥遥传来。姜岁晚坐在灯下,静静等着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