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柔和的白光并非来自任何照明设备,而是源自那具透明晶体容器本身。它像一颗巨大的、在此刻破土而出的琥珀,将那个沉睡了二十年的女人温柔地包裹其中。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它穿透了墓园浓重的夜色,穿透了弥漫的硝烟,甚至似乎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皮肤与骨骼,直抵灵魂深处。
周围的特警和保镖们不自觉地停止了动作。在那股如同潮水般涌动的精神威压下,他们甚至忘记了呼吸。那是一种面对更高生命体时本能的敬畏与战栗。就连那些早已见惯了生死的精锐战士,此刻握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唯有顾念,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晶体。
他的视线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
那确实是他的母亲,苏晚晴。
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彻底停滞了。二十年的光阴没有在她眼角刻下一丝皱纹,也没有染白她一根发丝。她看起来依然是那个三十岁出头、温婉而美丽的女子。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实验服,双手交叠在胸前,神情安详得仿佛只是在午后的阳光下小憩。
但这安详之中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
因为顾念能清晰地看到,在她的皮肤之下,有一层淡淡的幽蓝色流光正在缓缓流动。那是高浓度的“摇篮”能量液在血管中循环的迹象。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透明管线连接着她的后脑与脊椎,延伸至晶体底部那个复杂的机械底座。
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类。
她是一件容器。一座活着的圣杯。
“……妈?”
顾念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冷的晶体表面。
“嗡——”
就在接触的瞬间,一阵强烈的耳鸣骤然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不是声音,而是海量的、混乱的、如同洪流般的信息与情感碎片。他仿佛在一瞬间听到了无数个声音在嘶吼、在哭泣、在祈祷。那是二十年来被困在这个躯壳里的灵魂所发出的无声呐喊。
顾念的身体猛地一晃,鼻腔里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但他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后退半步。
他口袋里那支G4音叉,此刻正在疯狂地高频振动,发烫,仿佛在与面前的母亲进行着某种超越物理层面的共鸣。
“顾念!快离开那里!”
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槐稚秀焦急的喊声,那是通过最高权限强行切入的通讯。“那个晶体的能量读数正在呈指数级上升!那是‘临界’状态!周围的力场已经扭曲了,再靠近你会精神崩溃的!”
“我不能走。”顾念的声音沙哑而坚定,“她在叫我。”
这不是幻觉。
在那混乱的信息洪流中,他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又无比熟悉的波动。那是一段断断续续的旋律,一段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才懂的摇篮曲。
她在求救。
她在用尽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意志,向她的儿子发出求救。
“该死!”那个瘫在地上的研究员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发疯似地大喊起来,“别碰那个容器!那是‘相位锁定’装置!一旦接触到非授权的生物电波,它会启动自毁程序的!那是董事会设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具原本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容器,突然开始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警告!警告!非法入侵检测……生物特征不匹配……启动‘净化’协议……倒计时三十秒……”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在墓园上空回荡,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他们要炸了她!”周毅大惊失色,“顾念!快撤!”
“不!”
顾念发出一声怒吼。他怎么可能在找回母亲的这一刻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二十年前他无能为力。
二十年后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如果这是电子锁,那就一定有物理切断的方法。如果这是能量过载,那就一定有泄压的渠道。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晶体底座上那一排复杂的管线接口上。
“秀秀!”他对着通讯器大喊,“帮我!我需要知道哪根是主控线!哪根是自毁引信!”
远在地下指挥中心的槐稚秀此刻正面对着屏幕上那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的数据流。她的额头布满了冷汗,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了残影。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电路图,这是一套基于“生物神经学”构建的复杂逻辑回路。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左侧……第三根蓝色的……不对!那是维生系统!”槐稚秀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尖锐,“是右边!右边那根缠绕着银色金属丝的红色管线!那是信号传输的主动脉!切断它!”
“但是小心!”她紧接着补充道,“切断它的瞬间会有巨大的能量反噬!你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
“顾不了那么多了!”
顾念一把拔出了腿上的战术匕首。
时间只剩下最后十秒。
晶体上的红光已经闪烁得让人无法睁眼,那股恐怖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电离,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顾念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右臂之上。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匕首朝着那根银红相间的管线狠狠地斩了下去!
“给我……停下!!!”
“滋啦——轰!!!”
匕首接触管线的瞬间,一股蓝色的高压电弧如同狂龙般顺着刀刃瞬间吞噬了顾念的整条右臂!
剧痛!
仿佛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顾念感觉自己的整条手臂仿佛在一瞬间被烧焦了,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狠狠地弹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开外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