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接收到的,经过加密的指令信息。顾念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用最快的速度破解了那层简单的外部加密。
信息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任务升级:‘无’已动摇,不可信任。清除‘无’,完成目标A,控制目标b,等待下一步指令。”
这句话,像一道来自地狱的寒流,瞬间冻结了顾念浑身的血液。
他明白了。
阿蝎,根本不是来跟他竞争的。阿蝎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来监视他,并且在他出现“动摇”迹象时,取而代之!
那枚黑子,不是警告,而是测试。测试他的反应,评估他的状态。
而他,从泳池边第一次出手干预开始,就已经被判定为“动摇”。之后的所有行为,包括那次在偏厅的失控,包括今天他对槐稚秀表现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都成了他背叛组织的铁证。
组织,已经不信任他了。
他,顾念,代号“无”,这个曾经最锋利的刀锋,现在在组织眼里,已经成了一件需要被清理掉的,废品。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和另一个杀手进行对决,却没想到,这从头到尾,都是组织对他的一场冷酷的“审查”。
他的挣扎,他的矛盾,他的保护,在组织的眼中,不过是需要被“清除”的故障。
那么,槐稚秀呢?
控制目标b。
这四个字,比“清除目标b”,更加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清除,是一了百了。而控制,则意味着无尽的折磨与利用。以组织的行事风格,槐稚秀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她的身份,她的家世,她的一切,都会成为组织用来交易和牟利的筹码。她将失去自由,失去尊严,失去一切,成为一个活在黑暗中的,比死更痛苦的傀儡。
他想起了槐稚秀那双干净的眼睛,想起了她画中那束温暖的光,想起了她因为他一句道歉而流下的,滚烫的泪水。
不。
绝对不行。
他不能让她落到那一步。
顾念的手,紧紧地攥着那部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嘎嘎作响。
他看着地上的阿蝎,再看看手中的腐蚀剂。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但这个念头,不再是为了自保,也不再是为了任务。
他缓缓地,将那盒腐蚀剂,重新收回了口袋。
他不能让阿蝎就这么消失。
他要用阿蝎的“失踪”,来为自己,也为槐稚秀,争取时间。他要让组织以为,阿蝎还在执行任务,只是暂时失去了联系。
他需要时间,去思考,去布局。
他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一个超越“生存”和“任务”的目标。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一个来自“无”的,冰冷理性的声音,也在他脑海中响起:
“杀了她。”
“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组织的后续任务会中止,你将不再是叛徒,你可以重新换一个身份,活下去。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
“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
这个声音,像魔鬼的低语,不断地侵蚀着他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决心。
是啊。
只要她死了,所有麻烦都会烟消云散。他可以不必面对组织的追杀,不必再承受这种情感的撕裂。
他的任务,本就是杀了她。
顾念的眼神,在坚决与动摇之间,疯狂地交替。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的岔路口,一边,是通往未知的,布满了荆棘和火焰的守护之路;另一边,则是退回他所熟悉的,冰冷而安全的,杀戮的深渊。
他看了一眼工具室的方向。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女孩正抱着他的画,走进她父亲的书房。
“爸爸,你看,我画的!”她像个邀功的孩子。
槐柏韵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着接过画。当他看到画中那个男人时,他的笑容,却微微地,凝固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画中“李卫”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震惊、疑惑,和某种深埋已久的,痛苦的追忆。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抚摸着画上男人的眉眼。
良久,他才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声音,轻声地,问向自己的女儿:
“秀秀,你告诉爸爸,这个保安……他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