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的这个人,是一个站在黑暗与光明交界处的,孤独的守护者。他的身后是无尽的深蓝,但他的身上,却披着金色的光。他看起来依旧孤独,却不再绝望。他看起来依旧坚硬,却不再冰冷。
“这……是我?”顾念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嗯!”槐稚秀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看着自己的画,又看了看眼前的顾念,眼神里充满了真诚,“这就是我眼里的您。您总是一个人站着,看起来很孤独,但……您又像一道光,守护着这里。您让我觉得很安心。”
守护着这里。
让我觉得很安心。
这两句话,像两股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顾念用理智和冷漠筑起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为了争夺“猎物”所有权的,肮脏而血腥的内部斗争。他所谓的“守护”,不过是一种扭曲的,为了最终杀戮而进行的铺垫。
可是在她的眼里,他竟然是“光”,是能让她“安心”的存在。
这种巨大的认知错位,让他产生了一种剧烈的,近乎于晕眩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心中某个地方,某个被他尘封了太久,甚至已经遗忘了如何去使用的部分,正在被强行唤醒。
“这幅画……能送给我吗?”
他再一次,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只是本能地,想要将这份不属于他的“温暖”,占为己有。
槐稚秀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了更加灿烂的笑容:“当然可以!本来就是为您画的!不过要等它完全干透才行,大概需要几天时间。”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到时候,我再给它配一个好看的画框。”
画框。
顾念看着她那双被喜悦填满的,清澈的眼眸。他忽然觉得,她就像一个手艺精湛的工匠,正试图用她的善良与纯真,为他这个早已腐朽不堪的灵魂,重新装上一个温暖的,坚固的画框。
“谢谢。”他低声说道。这两个字,他说得无比艰难,却又无比郑重。
就在这时,不远处,阿蝎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的目光,遥遥地,像淬了毒的针一样,刺向了草坪上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顾念瞬间感觉到了那股杀意。他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恢复了那副冰冷的表情,对槐稚秀说道:“时间到了。我该去换岗了。”
说完,他便不再多看那幅画一眼,转身迈着坚硬的步伐离开了。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被那画框里的温度所灼伤。
槐稚秀捧着自己的画,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小小的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前一刻的眼神还那般复杂深邃,下一秒,却又变回了那座不可撼动的冰山。
她将画小心翼翼地放回画架,准备等它干透。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转身离开后,一只伪装成落叶的,微型的高频震动窃听器,从阿蝎刚刚经过的那棵树上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粘在了画架的背面。
一场无声的战争,在温暖的画框之外,已经悄然升级。而那幅充满了光与暖的画,也即将成为这场战争中,最危险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