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门关得很严实。
周墨站在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让他心里更没底了,这要是里面叮叮咣咣打起来还好说,哪怕是赵匡胤骂几句娘也行,这死一般的寂静才是最吓人的。
“周先生,不用担心。”赵大这边的薛居脸都快皱成了一团菊花了,还安慰周墨,“太祖陛下仁厚,应当……应当不会出人命的。”
周墨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个两朝元老当然希望没事,真要出了事,你是帮先帝还是帮后帝?
屋内。
赵匡胤坐在椅子上,手里并没有拿什么武器,甚至连茶杯都没端,他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着,目光落在对面那个局促不安的男人身上。
赵光义站着,没敢坐。
这间屋子很空,除了桌椅什么都没有,就像当年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坐。”赵匡胤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赵光义下意识地想要拱手,但手抬到一半又僵住了,最后硬着头皮拉开椅子,只敢坐了半个屁股。
“二郎。”赵匡胤叫了一声他的小名。
这一声唤,让赵光义的眼圈瞬间红了,多少年了,没人这么叫过他。
自从坐上那个位置,所有人叫他官家,叫他陛下,哪怕是枕边人,也隔着一层厚厚的皇权。
“大哥……”赵光义嗫嚅着,声音沙哑。
“别叫我大哥。”赵匡胤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煽情,“咱们先说公事,再论私情。”
赵光义立刻挺直了腰杆,像个等待受审的犯人。
“小周给的历史资料,咱们都已经看过了。”赵匡胤指了指桌上并没有的一本书,仿佛那东西就在那里,“斧声烛影,好大的名头。我就问你一句,那天晚上,你到底动没动手?”
赵光义脸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眼神游移,不敢看赵匡胤的眼睛。
“说实话。”赵匡胤的声音加重了几分,“这里不是大宋,没有史官记你的起居注,也没有御史台参你。就咱们俩,你给我句实话。”
赵光义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大哥,那时候你病重……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你也知道,咱大宋立国不正,你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底下那些节度使,那个不是虎视眈眈?若是……若是让德昭那个孩子继位,主少国疑,这大宋的江山,怕是守不住啊!”
赵光义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睁开眼看着赵匡胤,“娘临终前怎么说的?金匮之盟!娘说,后周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柴荣死后,继位的是个小娃娃!娘让我兄终弟及,是为了保住咱们赵家的江山!”
“所以你就拿斧子砍我?”赵匡胤冷笑一声。
“没!绝对没有!”赵光义急得差点跳起来,“那是柱斧!是玉做的!我只是……只是在床前催促大哥立遗诏,言语有些激烈,大哥你拿柱斧戳地……后来……后来……”
“后来我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赵匡胤接过话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弟弟。
他其实心里清楚,赵光义说得有一半是道理。
五代十国乱世刚过,主少国疑确实是取乱之道,母亲的金匮之盟,也是为了防备这一点。
但理解归理解,被亲弟弟弄死,这口气谁能咽得下去?
“行了。”赵匡胤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靠,那股子逼人的气势散去了一些,“过去的事,在那个时空已经发生了,我就是把你砍了,那个我也活不过来。”
赵光义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但是!”赵匡胤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如刀,“你那个时空的大宋,搞成那个鬼样子,你难辞其咎!”
“高粱河车神?好威风啊!”赵匡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赵光义一哆嗦,“几十万精锐,那是咱大宋的家底!是你哥我省吃俭用,一个个铜板攒出来的!你就这么给我败光了?”
赵光义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反驳,这是他的死穴,洗都没法洗。
“还有,你对待德昭他们……”赵匡胤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逼死侄子,你可真行啊二郎。你就不怕以后到了地下,没脸见爹娘?”
赵光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哥!我错了!我是鬼迷心窍!我怕他们夺位,我怕……”
“你怕个屁!”赵匡胤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就是心胸狭隘!你就是贪!”
赵匡胤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想踹死他的冲动,他在屋里来回踱步,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行了,起来吧。”走了几圈,赵匡胤停下脚步,“小周说得对,咱们来这里,是为了改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