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王妃萧氏看着日渐沉默的丈夫,忧心忡忡。
“王爷,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杨广依旧穿着那身粗布衣服,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和的笑容,“父皇自有圣裁,我身为儿子,听从便是。”
他表现得越是平静,萧氏就越是心慌。
这天晚上,杨广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待在书房。
他没有点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自问,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他节俭,府中妻妾若要弹琴,都必须把弦换成断弦接上的。
他不好色,只与正妃萧氏恩爱,从不流连其他姬妾。
他仁孝,每次入宫见到父皇母后,都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完美地迎合了父皇和母后的喜好。
可为什么,父皇突然就厌弃了自己?
难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杨广在黑暗中,将自己的一言一行,反复回想了无数遍。
没有,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不甘,像是毒蛇一样缠绕吞噬他的心脏。
他想不通!
就在他心神大乱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王爷!”是他的心腹在门外,声音带着哭腔,“出事了!”
杨广心中一沉,猛地拉开门。
“何事惊慌?”
“王爷,宫里……宫里传来消息。”
心腹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陛下……下旨,废了……废了太子殿下!”
“什么?!”
杨广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
“为何废太子?!”他急忙问道。
“罪名是……是奢侈无度,沉湎宴乐,不思国事!”
心腹颤声说道,“听说,东宫昨夜又在饮酒作乐,被陛下派去的人抓了个正着!陛下雷霆大怒,当即就下旨废黜了!”
杨广呆立在原地。
原来如此。
原来父皇之前的种种举动,都是在麻痹太子,是在捧杀他!
好狠的心计!一股寒意从杨广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但他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太子被废了!
那储君之位,除了他,还有谁能坐?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脸上露出一副悲痛和震惊的表情。
“大哥他……他怎么糊涂至此啊!”他捶胸顿足,仿佛痛心疾首。
“快!备车!我要立刻进宫,为大哥求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那悲痛的脸上,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
他自以为无人看见。
却不知,在王府对面的一座阁楼上,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一架单筒望远镜,将他脸上那瞬间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
阁楼上,杨坚缓缓放下了望远镜。
他的身旁,独孤伽罗面无人色,身体摇摇欲坠。
“你……你都看到了?”杨坚的声音沙哑得像一块被砂纸磨过。
独孤伽罗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泪,却早已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看到了,她看得一清二楚。
在听到太子被废的消息时,她的好儿子杨广,脸上闪过的那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狂喜和得意。
那种表情,她太熟悉了。
那是野心和欲望得逞后的表情。
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碎。
历史都是真的。
她的阿摩,真的是一个天生的伪装者,一个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来人。”杨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两名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传朕旨意。”
“晋王杨广,矫揉造作,心性凉薄,不堪为储。”
“太子杨勇,德不配位,性情昏聩,亦非社稷之主。”
“此二人,皆为……我大隋江山之祸害。”
他顿了顿,又看了伽罗一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里带着哽咽开口。
“赐……鸩酒,于府中……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