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之外,那片原本看起来静谧祥和的树林,此刻在他的眼中,却变成了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
他仿佛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那片黑暗中,正有一架冰冷的、涂满伪装迷彩的望远镜,精准地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拔腿就跑的冲动,脚步平稳地回到了自己的老宅。
朱允炆正在书房里帮他整理打印出来的《基础算术入门详解》,鲁班则坐在一旁,对着一块木头雕刻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周墨关上门,反锁。
这个动作,让朱允炆和鲁班都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了周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周哥?”朱允炆站起身,关切地问道。
周墨没说话,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
“我们被监控了,无处不在的那种。”
朱允炆的瞳孔猛地一缩。
鲁班也凑了过来,看清纸上的字后,眉头紧紧皱起,那双能看透所有结构奥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
他身为工匠始祖,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在他的作品里动手脚。
周墨又拿起笔,将今天发现那个“小黑点”的经过,言简意赅地写在了纸上。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朱允炆才缓缓写下一行字。
“此事……非我等所能探查,对方之术,远超我等。”
他的判断很冷静。
他经历过国破家亡,深知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挣扎都可能是徒劳。
他们连敌人在哪,是谁,都不知道。
鲁班拿起炭笔,笔锋用力,几乎要划破纸张:“拆!把那楼全拆了!一根钉子都不留!”
周墨看着鲁班的字,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再次写道:“没用的,拆了这栋楼,他们还可以在树上,在地下,甚至在我们喝的水里放。防不胜防。”
“而且,他们到现在都没动手,说明他们另有图谋。我们一旦表现出已经发现他们,反而可能会打破现在的平衡,引来更激烈的反应。”
这是最可怕的地方。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三人对着一张白纸,用最原始的方式,开了一场压抑到极点的笔会。
一个下午过去了,所有的方案都被推翻。
他们找不到监控设备,更找不到监控者。
他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无论怎么扑腾,都飞不出这个看不见的牢笼。
最后,周墨在纸上,重重地写下了八个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是一种无奈,一种妥协,也是在认清现实后,唯一能做的选择。
朱允炆和鲁班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从那天起,周墨的生活表面上没有变化。
他依然每天去工地监工,依然和林逸、方文中插科打诨,依然在晚上给陆续前来的皇帝们备课、上课。
但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变了。
他会下意识地检查每一件新拿进屋的东西,会对着墙角的阴影发呆,会在夜深人静时,竖着耳朵倾听窗外的风声。
他的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被精心布置好的舞台。
他,和那些来自千古的帝王将相,都是舞台上的演员。
而观众,就在幕后,安静地看着。
这天晚上,他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整理资料。
他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紧绷的神经。
就在他伸手去扶眼镜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笔记本电脑转轴处的一颗十字螺丝钉上。
那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螺丝钉,牢牢地固定着屏幕和机身。
然而,在台灯的光线下,周墨的瞳孔却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诞且恐怖的错觉。
他仿佛看到,那颗螺丝钉,正对着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