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客气了,都是些不入流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方文中摆了摆手,神情有些不自然。
“方教授太谦虚了。”
秦小姐微笑着,话锋一转,“我听说,您最近正在参与一个……非常特别的私人项目?”
“是给一家人做家教?”
她把周墨说给李德海用来搪塞的话,原封不动地抛了出来,眼睛却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方文中的任何一丝微表情。
方文中端起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
来了,他记起周墨和朱允炆昨晚三令五申的交代,以及那份签了字的、条款严苛到近乎变态的保密协议。
“是的。”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按照商量好的说辞回答。
“雇主比较低调,不太希望被打扰。”
“原来如此。”
秦小姐露出了然的表情,接着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一定很有趣吧?”
“比如,有没有可能找到一些……和建文帝有关的线索?”
方文中放下茶杯,抬起头。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漂亮且气场强大的女企业家,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和建文帝有关的线索?
他昨天才刚刚和建文帝本人,以及秦始皇、唐太宗、明太祖、明成祖……开了一场研讨会。
这种经历,该怎么说?
说了,有人信吗?
他忽然觉得,保密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难。
因为真相本身,就是最坚固的屏障。
“秦总对建文帝也感兴趣?”方文中不答反问,顺手将话题引向了纯学术领域。
“关于建文帝的下落,学界历来有自焚说、出亡说等数十种推测。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后者,尤其是远航海外这一分支。”
“十几年前,我曾根据《西洋番国志》和一些地方志的零星记载,推断建文帝的船队可能……”
“方教授!”秦小姐微笑着打断了他长篇大论的趋势,“您的论文我拜读过,非常精彩,也正是因此,我才冒昧打扰。”
“我只是好奇,您现在的工作似乎并不符合您以往的追求。”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方文中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学术研究,也得先吃饱饭啊,我执着了半辈子,也该改变一下想法了。”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秦小姐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微微一沉。
这个老头,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学者身份里,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学术严谨,来抵挡所有的试探。
“我理解,完全理解。”
秦小姐点了点头,换了个策略。
“其实我这次来,除了向您请教,也是带着诚意来的。”
“我们公司准备成立一个冷门历史研究基金,专门资助像您这样有风骨、有坚持的学者。”
“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为您提供每年两百万的科研经费,成立一个专门的课题组,全力支持您继续探寻建文帝的下落之谜。”
她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
两百万。对于穷困潦倒了半辈子的方文中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然而,方文中听完,只是再次摇了摇头,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秦总,感谢您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为什么?”秦小姐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因为,”方文中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狂热。
“我已经找到了。我正在做的事情,远比寻找建文帝的下落……要重要一万倍。”
“我正在见证的,是历史本身。”
方文中心想,还找什么找,自己现在天天跟建文帝同吃同睡的,他一天上几次厕所自己都知道。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秦小姐微微一拱手。
“茶已经喝了,话也说完了,我那边还有很多工作,就先告辞了。”
他转身,迈着虽然年迈但无比坚定的步伐,离开了包厢。
只留下秦小姐一个人,坐在原地,端着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
“见证历史本身?”
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这次暗访,她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但她又好像知道了最关键的东西。
那个叫周墨的年轻人,他组建的这个神秘团队,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钱,也不是为了给什么文物创造传承。
他们,在做一件足以让一个顶尖学者视为终极信仰的,疯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