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求太奇怪了。
李德海在古玩行里混了一辈子,打交道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可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找家教,点名要找个不合群的。
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这个小周,每次找自己,都透着一股邪门。
上次是为了一个神秘的长辈,这次又是为了两个需要特殊家教的晚辈。
“小周,你跟我说实话,”李德海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这两个晚辈,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算是吧。”
周墨含糊地回答,“他们基础比较差,性子也比较野,怕那些名气大的教授镇不住,也看不上。”
“所以想找个治学严谨,脾气古怪点的老师,好好磨一磨他们的性子。”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
李德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脑子里快速地筛选着人选。
“脾气古怪……治学严谨……不合群……”他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这几个关键词。
突然,一个名字从他记忆的角落里跳了出来。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这儿……倒确实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李德海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
“他叫方文中,是我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了。”
李德海叹了口气,“以前也是人民大学历史系的教授,国内明史领域的专家。”
“那不是挺有名的吗?”周墨有些不解。
“那是以前。”李德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惋惜。
“老方这个人,就是个书呆子,一根筋,认死理。”
“十几年前,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痴迷上了建文帝流亡之谜这个课题。”
“为了找证据,他自费跑遍了全国各地的深山古刹,弄得倾家荡产。”
“最后,他发表了一篇论文,言之凿凿地说建文帝不仅没死,还远航海外,甚至影响了世界航海史的进程。”
“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主流学术界认为他这是胡说八道,哗众取宠,是学术上的污点。”
“他带的学生毕不了业,申请的课题拿不到经费,在学术会议上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
“他那个脾气,也是又臭又硬,不知道变通,非但不认错,还跟整个明史学界公开叫板。”
“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学校解聘,在圈子里彻底社死了。”
“现在啊,他就一个人住在城郊的老破小里,靠给一些小报刊写点不署名的历史文章,赚点稿费糊口,穷得叮当响,除了书,什么都没有。”
周墨静静地听着,心脏却不自觉地加速跳动起来。
一个因为坚持己见,被主流学术圈排挤的明史专家。
一个痴迷于探寻历史真相,不惜为此付出一切代价的疯子。
一个穷困潦倒,怀才不遇的古板学者。
这……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完美人选啊!
活着的建文帝不就在自己这呢嘛!这不得给他吊成翘嘴。
而且,他被学术圈抛弃,社会关系简单,生活拮据,这意味着他更容易被掌控,也更需要周墨提供的这份工作。
“李老,就是他了!您能把他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想亲自上门去拜访一下。”
李德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小周,我得提醒你一句。老方这个人,脾气是真不好,认死理,油盐不进。”
“最近几年,大家都传他有点疯疯癫癫的,你要是抱着别的什么心思,我劝你还是趁早打住。”
“您放心,”周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真诚。
“我敬重的就是方老先生这种为学术献身的精神。”
挂了电话,周墨很快就收到了李德海发来的短信,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个手机号码。
他看着那个地址,感觉自己的压力已经甩掉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