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观察下来,言廷觉得这平静底下,似乎涌动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暗流。
他的直觉,那是在枪林弹雨中淬炼出的警报器,正在无声地尖鸣。
他自身的伤势已无大碍,但军人的警觉性,他选择继续披着“虚弱”的外衣。
这天,他输完液就“疲惫”的躺下睡了。
黑暗中他在思考。
墓碑伤这么严重,宁儿太安静了。这不像她,她应该会忍着疼痛固执的爬起来。
还有,墓碑比上次恢复慢,不合常理,除非装的……或者?这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韬光养晦?按兵不动?
按照惯例,幕宏渊的人会在暗中窥探他们?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
言廷悄无声息地起身,隐没在窗帘的阴影里。
他拨开一丝缝隙,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楼下花园、对面大楼的窗口。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斜对面楼顶的一个反光点上。
那是……望远镜镜片!
有人在监视他们。是幕宏渊的眼线?果然如此。
言廷的心沉了下去,但一股斗志也随之燃起。他轻轻退回黑暗里,大脑飞速运转。
既然戏台已经搭好,观众也已就位,那他这个“意外”的临时演员,也该找准自己的位置,把这出戏唱得更逼真才行。
他回到床上,闭上眼,但全部的感官都已调动起来,清晰地感知着那片悬在窗外、无声无息的黑暗。
然而,他不能只做一枚被动的棋子。他必须做一个推动者,给这看似停滞的棋局加上一点变量,让暗处的对手先露出破绽。
次日清晨,当护士来换药时,言廷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问道:
“护士,我隔壁的苏小姐,还有重症的墓先生……他们今天情况怎么样了?”
护士熟练地调整着点滴,语气是职业性的平稳:
“苏小姐恢复得不错,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墓先生嘛……情况稳定,没有恶化,但也没有明显好转。”
“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
言廷垂下眼睫,掩去其中一闪而过的锐光。目的达到了。
他这番看似寻常的关心,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会通过护士,传递到该听到的人耳中。
到了凌晨,言廷再次如幽灵般潜至窗边。窗帘缝隙外,夜色深沉,但那种被毒蛇凝视般的窥探感,消失了。
窥探者撤走了。
看!连他们自己都开始焦虑了,撤走等于有行动。
言廷的心沉静下来,同时也绷紧如弓弦。这不是结束,而是信号!
敌人已经确认了猎物没有反击的状态,收回了耳目,正准备亮出獠牙,开始最后的收割。
时机到了。
言廷无声地走入重症病房,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包裹着他。
他立于床尾的阴影里,目光冷冽,定格在墓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别装了,起来。”言廷的声音不高,但很明确的传入病床方向“今晚有行动。”
病床上,那具仿佛失去生机的躯体有了变化。
墓碑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冷静,没有丝毫沉睡的痕迹。
他抬手,利落地扯下氧气面罩,动作流畅而稳定。看向阴影中的言廷,因缺水而干裂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你还挺管用。”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他早已算准言廷的恢复时机和军人脾性,必然会成为这出戏里最合理的“催化剂”。
言廷明知道自己被不动声色地利用了一把,但心头涌起的并非恼怒,而是一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无需言说的默契。
此刻,计较这些毫无意义,完成任务才是唯一的目标。
“少废话!”但言廷语气不客气,侧身警戒门口的姿势,“宁儿那边?”
墓碑已然坐起,扯掉手背上的模拟留置针,周身气势为之一变,从濒死状态,瞬间变回那把出鞘的利刃。
“她随时待命。”他低声回应,眼中寒光乍现,“幕宏渊……该等急了吧。”
凌晨两点,尼罗镇废弃的货运集散中心。
寒风卷过生锈的集装箱和破损的厂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五道黑影如同融化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建筑物的阴影里。
他们伏在一处高耸的货堆之后,透过夜视仪,清晰地看到了目标区域。
一片被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幕宏渊的手下正在忙碌。
那几个一看便知,是幕宏渊剩下最精锐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