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虚掩的破门,一股比门外浓郁数倍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陈腐的草药、辛辣的矿物粉末、某种动物油脂的腥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陈旧血液般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氛围。棚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破败屋顶缝隙和墙壁裂隙中漏下的几缕天光,勉强勾勒出内部模糊的轮廓。
地方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一些,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架子上摆满了颜色诡异的瓶瓶罐罐,有些里面浸泡着难以名状的生物部位;墙上挂着风干的奇异植物、兽皮,以及一些用骨头和羽毛串成的、造型怪异的挂饰;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块、矿物结晶,还有一些刻画着扭曲符号的陶片。整个空间杂乱无章,却又隐隐遵循着某种难以理解的规律。
“谁?”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片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从棚屋最深的阴影角落里传来。
陈胜心中一凛,将巫凡和阿洛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只见那里有一个低矮的土炕,炕上盘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那是一个极其苍老的老妪,满头灰白头发如同枯草般披散,脸上皱纹纵横,如同干裂的土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一只眼睛——只剩一个空洞的眼窝,而另一只眼睛却异常明亮,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光芒,正静静地“注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正是那个独眼老婆子。
“外面有追兵,不得已闯入,并无恶意。”陈胜沉声道,声音不卑不亢,同时全身肌肉微微绷紧,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那独眼老妪没有立刻回应,她那唯一的、妖异的眼睛缓缓扫过陈胜,在看到他手臂上尚未完全隐去的魇鳞痕迹时,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然后,她的目光移到了陈胜身后的巫凡和阿洛身上,尤其是在阿洛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惊讶、探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阿洛衣领处——那里,暗金色的幼龙似乎对这个环境和老妪的目光感到不适,微微昂起了头,熔金般的眸子与老妪的独眼对视了一瞬。
“呵……”老妪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沙哑地开口道,“带着龙种幼崽和……被标记的容器,闯进我这老婆子的寒舍。外面的黑皮狗,追的是你们?”
她果然知道!陈胜心中更加警惕,这老妪绝非普通人物。他不动声色:“我们只是路过,不想惹麻烦。”
“路过?”老妪又笑了,声音如同夜枭,“能穿过‘血蚀荒原’,毫发无损地走到苦水镇,还带着这样的‘东西’,你们可不像普通的‘路过’。”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幼龙和阿洛,“特别是这个小姑娘……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不属于这里。”
陈胜心中一沉,这老妪的眼力毒辣得可怕。他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前辈眼力高明。我们确实来自……别处。眼下被黑甲卫追捕,只想暂避一时,若前辈能行个方便,或有指教,我们感激不尽。”
老妪沉默了片刻,棚屋内只有风铃偶尔传来的空洞响声。外面的喧嚣似乎暂时没有逼近这里,但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喝和马蹄声。
“黑甲卫抓的,是疑似‘百族’的奸细,或者身上带着‘异种’气息的人。”老妪缓缓说道,独眼再次看向阿洛和幼龙,“你们身上,两样都沾了点边。尤其是这条小龙崽子,虽然血脉似乎极高,隐晦难察,但逃不过某些‘法器’和灵觉敏锐者的感应。”
她顿了顿,伸出一只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指向棚屋一个更加黑暗的角落:“那里有个地窖入口,藏着一些我晾晒的草药,气味能掩盖活人气息。你们可以暂时躲进去。不过……”
她的独眼紧紧盯着陈胜:“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苦水镇你们待不下去了。想去哪?葬骨渊?”
陈胜没有否认:“我们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
“葬骨渊……”老妪喃喃重复了一遍,独眼中光芒闪烁,“那里是古战场煞气、怨念和空间裂缝交织的绝地。最近确实不太平。你们想去送死,老婆子我不拦着。不过,看在你们带来了一点……‘变数’的份上,可以卖给你们两样东西。”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从土炕边一个破旧的木箱里,摸索出两个小包。一个是灰扑扑的、用某种兽皮缝制的香囊,另一个则是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仿佛由骨头雕刻而成的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