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公孙章直奔主题的询问,墨丘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老友,那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下,似乎隐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墨丘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问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公孙,此事关乎甚大,牵连甚广,甚至可能……你真的想好了,一定要如此做吗?再无转圜余地?”
公孙章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那双总是显得平和的眼睛里,此刻却迸发出一种灼热的光彩,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的迫切:“想好?墨兄,我已经等了快五十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五十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和淡然:“……我的寿元,已然无多。这是我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墨丘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不解和劝诫:“寿元无多?公孙,你莫要妄自菲薄。以你的修行天赋,若肯静下心来,摒弃外物,专心闭关潜修个数载,突破当前瓶颈并非难事。届时再延寿三五十年,乃至更久,都大有可为。何必行此……极端之事?”
在墨丘看来,公孙章的选择近乎愚蠢。明明有通天大道可走,却偏要执着于一条看似注定毁灭的荆棘小径。
公孙章却摇了摇头,笑容里多了一丝苦涩和决然:“修行?呵……墨兄,修行于我,已无意义,甚至可能……会坏了我的‘初心’。当你看清了某些东西,就无法再假装糊涂,心安理得地去追求个人的长生久视了。那样得来的长生,与我何益?与我心中之道何益?”
“但你想要做的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墨丘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罕见的急切,“那需要时间!需要漫长的岁月去布局,去等待,去推动!只有活着,活下去,活得足够久,才可能看到一线希望!你现在这样做,与飞蛾扑火何异?!”
公孙章听着老友带着关切的质问,非但没有动摇,反而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充满了豁达与一种近乎悲壮的信念:
“哈哈哈!墨兄啊墨兄!死了我公孙章一个,难道这天下之事就不再继续了吗?就不会有后来人了吗?我今日所行之事,并非起始于我,我也是承接了前人的意志与火种!我相信,就算我失败了,倒下了,将来也一定会有人,接过这火种,继续走下去!大道如青天,薪火相传,岂会因一人之生死而断绝?”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到了遥远的未来,语气坚定无比:“我所求的,并非一时的成败,而是点亮那一点星火,告诉后来者,这条路,有人走过!”
墨丘看着老友那坚定而炽热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他沉默了良久,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轻叹道:“痴人……真是个痴人……”
话语中,有无奈,有惋惜,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