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呦一步踏出,稳稳地站在门槛之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半个门框。他挺直了脊背,声音带着浩然之气:
“开门又如何?诸位凌霄家的‘贵客’!”他刻意加重了“贵客”二字,“尔等如此兴师动众,强闯我求知镇医馆,意欲何为?难道堂堂传承数百年的凌霄家,如今行事已如此无法无天,视我学宫山脚、求知重地的规矩于无物了吗?还是说,你们当真以为,这天下之大,已无人能制衡尔等肆意妄为?!”
他的质问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点燃了街道两旁观望的镇民和零星学宫弟子的情绪。
“就是!凌霄家了不起啊?”
“学宫脚下也敢撒野?”
“林师兄说得对!凭什么强闯医馆!”
“欺负我们求知镇没人吗?”
议论和谴责声浪渐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门外嘈杂纷乱,门内却上演着无声的挣扎。
陈胜强忍左肩撕裂般的剧痛,挣扎着滚下床。目光如电扫过屋内:桌上林呦捣药用的石臼和杵、药柜里刺目的朱砂粉、用于外敷的深褐色断续膏、还有角落里一小块生火用的木炭……
时间紧迫!陈胜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扑到桌边,抓起石臼——里面残留着一些捣碎的、不知名的黄色根茎粉末。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些粉末混入一小勺粘稠的断续膏,再加入大量朱砂粉,胡乱搅合成一团黏腻、颜色刺目(橙红中带着诡异的褐)的糊状物。
顾不上气味和粘腻感,陈胜抓起这团“特制脂粉”,狠狠糊在自己脸上。黄色根茎粉让皮肤显得蜡黄病态,朱砂的红混合断续膏的深褐,在颧骨、眼窝处形成大片不均匀、肮脏又刺眼的色块。他用沾着断续膏和炭灰的手指,在眉骨上方画了两条歪歪扭扭、粗细不一的“眉毛”,又用木炭在眼角、鼻翼两侧狠狠涂抹出几道夸张的阴影皱纹,嘴唇则用朱砂涂得鲜红欲滴,甚至溢出唇线。最后,他将散乱的头发用沾满药汁和灰尘的布条胡乱束起一个蓬乱如鸟巢的妇人髻,扯过床边林呦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学宫外衫罩在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冷汗浸透了里衣,左肩的伤口因剧烈动作开始渗出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内层绷带。但他知道,门外对峙随时可能升级!
门外,凌霄家为首的中年男子凌霄肃,面对林呦的质问和群情激愤,脸色阴沉。他强压怒火正要开口斥责林呦煽动。
就在这时——
“哎哟喂~~~郎君~~~”
一个矫揉造作、刻意拔高了八度的“女声”带着令人牙酸的颤音,突兀地从林呦身后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女子”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倚靠”在林呦身侧。她(他)在宽大外衫下显得臃肿怪异。那张脸简直是一场灾难:蜡黄的底色上是大片肮脏刺眼的橙红斑块,两道歪扭如蚯蚓的“眉毛”下,是乌青夸张的眼窝和鼻影,鲜红欲滴的嘴唇如同刚吃过生肉,边缘还糊开了。整个妆容不仅浓艳,更透着一股混合了药味、汗味和劣质颜料的古怪气息,视觉冲击力极强,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皱眉移开视线,心里直犯膈应。
这“女子”正是陈胜!他微微佝偻着背,竭力让自己显得矮小,但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林呦身上——剧痛让他根本无法独自站稳。他一只手死死抓住林呦的臂弯(作为支撑点),另一只手做作地掩着那血盆大口,用硬挤出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女声”娇嗔道:
“郎君~~~这些人是谁呀?堵在门口凶巴巴的,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吓死个人了哟~~~奴家…奴家心口扑通扑通的,腿都软了~~~”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往林呦身上又贴紧了些,身体因真实的疼痛而微微颤抖,那混合着药味、汗味和血腥味的古怪气息更加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