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世王!”影卫首领又惊又怒,“您为何要帮……”
“帮谁都好,就是别在本王的地盘上打架。”周棣跳到石桌上,抢过孙挽云的琴拨了两下,发出刺耳的声响,“孙丫头,你爹当年教你练枪时可没说让你掺和这些破事。还有柳十郎,躲在树上看戏算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柳难从树上跳下来,青衫上沾着几片竹叶:“王上早就知道我在这儿?”
“你以为你那灵鹫飞得很隐蔽?”周棣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你当年帮孙丫头挡过一箭的份上,早把你扔去工神殿打铁了。”
墨守成看着眼前这幕,突然明白周棣的“监听”并非恶意。这位镇世王早就知道东宫的暗流,却故意不插手,只是默默看着他们如何应对——就像当年在剑冢留下那些古怪的注解,看似跳脱,实则在暗中守护。
“北地的粮队……”孙挽云还想说什么,被周棣摆手打断。
“放心,本王已让农神阁的人换了粮队的路线。”他抛给墨守成一枚令牌,上面刻着个“墨”字,“拿着这个去找柳成儒,就说是本王让他归队的。对了,告诉他,当年欠我的那坛‘醉流霞’,记得带回来。”
墨守成接过令牌,突然想起红衣剑灵念叨的三坛酒,忍不住笑了。这位镇世王记别人欠的酒,倒是比记军国大事还清楚。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竹林里的打斗痕迹已被清理干净。孙挽云返回东宫,柳难则带着龙骧卫去追查漏网的西疆余孽,周棣坐在石桌上,哼着那首没人懂的调子,手里还在拨弄着孙挽云的琴。
“王上为何不直接出手?”墨守成忍不住问。
周棣弹错个音,耸耸肩:“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总不能让本王一个人扛着。就像这琴,弦太紧会断,太松又不成调,得自己慢慢琢磨。”他突然跳下石桌,拍了拍墨守成的肩膀,“走了,带你去喝工神殿新酿的‘灵泉酒’,比你那破茶好喝多了。”
晨光穿过竹林,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墨守成握着那枚“墨”字令牌,看着周棣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镇世王的“怪言怪语”里,藏着最朴素的道理。守护天下不必总端着威严的架子,偶尔像个孩童般跳脱,像个看客般旁观,或许更能让这人间活出该有的模样。
墨守成跟着周棣往工神殿走,晨光透过云层,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两人拉长的影子。周棣走得轻快,时不时弯腰摘片路边的叶子吹两声不成调的哨子,倒像个刚从学堂溜出来的顽童,哪有半分镇世王的架子。
“说起来,”周棣突然转头,手里转着片柳叶,“你那观心独尊剑,最近是不是总在夜里发烫?”
墨守成一愣,确实如此,自从从剑冢回来,剑鞘里总像藏着团火,尤其到了子时,烫得几乎握不住。他刚点头,就听周棣嘿嘿一笑:“那是它馋酒了。工神殿新酿的灵泉酒,用的是九霄泉的水,能淬剑魂,给它灌两坛,保准服帖。”
说话间已到工神殿门口,守殿的老工匠见了周棣,忙拱手行礼:“王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灵泉酒刚出窖,还没来得及给您送去呢。”
“这不闻着味儿就来了嘛。”周棣熟门熟路地往里闯,“老胡,给我来三坛,哦对了,给墨小子也来一坛,算我账上。”
老工匠应着,转身去取酒,墨守成看着殿内陈列的各式兵器,忍不住问:“王上似乎对这些琐事格外上心?”
“琐事?”周棣抱着酒坛往石桌上一放,拍开泥封,酒香瞬间漫开,清冽中带着股草木气,“你以为镇世王就得天天坐在朝堂上批奏折?错啦!这人间的烟火气,才是最该守着的东西。你看这酒,得有好水好粮好手艺,少一样都成不了。就像这天下,得有百姓耕作,有工匠造物,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折腾,才能活起来。”
他给墨守成倒了碗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碗里晃出涟漪:“尝尝?这酒里有松针的清,有稻穗的甜,还有老胡偷偷加的灵犀草,喝了能静心。”
墨守成端起碗,刚抿了一口,就听观心独尊剑“嗡”地轻鸣一声,剑鞘上的纹路竟亮起微光,像是在呼应酒的香气。他心中一动,这才明白周棣并非随口说的玩笑话。
正说着,柳难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攥着片沾着露水的荷叶,见了周棣就叹气:“王上,您倒是清闲,属下刚在后山抓了三个西疆余孽,审出来他们要在秋收祭典上动手脚。”
“祭典?”周棣舀酒的手顿了顿,“那帮家伙倒是会挑时候。”
柳难将荷叶摊开,里面包着几块碎玉,拼起来能看到“焚粮”二字:“他们想烧了北地的粮仓,断了神都的粮道。”
墨守成眉头一紧:“需不需要调些人手去守粮仓?”
周棣却摆摆手,又给柳难倒了碗酒:“急什么,让他们来。去年新修的粮仓,老胡给装了‘水火缓冲阵’,别说放火,浇油都烧不起来。”他冲老工匠挤了挤眼,老工匠嘿嘿一笑,指了指墙角的青铜管:“那是,我还埋了十二根‘地脉水管’,真着火了,一按机关,活水直接从地底冒出来,保准给他们浇个透心凉。”
柳难还是不放心:“可万一……”
“没有万一。”周棣仰头喝干碗中酒,抹了把嘴,“你忘了?去年秋收,孙丫头偷偷在粮仓周围种了‘醒火草’,那草见火就炸,喷出来的浆汁能把火灭了,还能粘住人的脚,专治纵火犯。”
墨守成听得咋舌,原来这些看似平常的布置,早就被一道道看不见的防线护住了。周棣见他这模样,笑道:“别觉得奇怪,这天下不是靠一个人守的。你守着剑,孙丫头守着宫,柳难守着商道,老胡守着匠术,连街边卖糖画的老汉,都在守着他那口熬糖的锅——少了谁都不行。”
正说着,工神殿外传来一阵喧哗,是农神阁的弟子跑进来,手里举着串饱满的稻穗:“王上!今年的‘双穗稻’成了!一亩地能多收三成!”
周棣眼睛一亮,抢过稻穗举到阳光下看,金色的稻粒闪着光,他笑得像个孩子:“好小子!快拿给孙丫头看看,让她在东宫也种几株,让某些人瞧瞧,咱们神都的日子,是往好里长的!”
墨守成看着周棣踮脚给稻穗量高度的样子,又看了看柳难无奈却带着笑意的眼神,突然懂了这位镇世王的“怪”。他从不用威严压人,却把每个人的本事都放在最合适的地方;他看似什么都不管,却早把所有细节织成了一张护着人间的网。
观心独尊剑轻轻颤动,像是在认同他的想法。墨守成端起酒碗,对着晨光一饮而尽,清冽的酒香漫过喉咙,带着股踏实的暖意——这大概就是周棣说的,人间该有的味道。
远处的朱雀大街上,卖糖画的老汉支起了摊子,孩童的笑闹声混着吆喝声飘过来,和工神殿的酒香、农神阁的稻香缠在一起,酿出了新一天的烟火气。而那位穿月白锦袍的镇世王,正蹲在地上跟老工匠讨教怎么给稻穗编穗子,后脑勺的发尾被风吹得翘了起来,像株不安分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