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让所有直视它的人仿佛看到了世界的终极,灵魂都为之冻结。
当那足以令日月星辰都黯然失色、令万籁俱寂的纯粹白光缓缓减弱、散去之后……
原本被密密麻麻的敌舰充斥得几乎没有缝隙的天空,此刻,出现了一片巨大到令人极度心悸、极度不适的绝对空无地带。
乾净。
乾净得令人窒息,令人恐惧。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那一片空间连同其中存在的一切,彻底挖走了。没有残骸,没有能量余波,没有飘散的尘埃,甚至连空间本身都显得有些异样地平滑和……空白。
超过七成的万族先锋舰队,连同其中数以十万计的士兵、数以百计的精英强者、无数的战争机械,就在这看似平静的“绽放”之下,无声无息地化为了宇宙中最基本的粒子,回归了虚无,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残存的、侥幸处於这片死亡白光照耀范围边缘区域的敌方战舰,如同被无形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锤狠狠砸中,彻底陷入了瘫痪般的呆滞与死寂。它们的炮口光芒彻底熄灭,引擎停止运转,推进器熄火,只是静静地、毫无生气地悬浮在那里,仿佛它们内部的驾驶员或控制核心,都因为无法理解、无法承受刚才所见证的、超越它们文明理解极限的景象,而陷入了永久的逻辑死机与当机状态。
恐惧!
一种最原始、最纯粹、足以压垮任何智慧生物理智的绝对恐惧,如同致命的病毒,瞬间通过通讯频道和肉眼观测,攫住了每一个幸存敌军的处理器核心或生物心脏!
那艘十字星主舰,因为处於相对靠後的指挥位置,侥幸逃过了被直接湮灭的命运,但其庞大的舰体表面也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因近距离直视那白光而导致的能量回路过载烧伤痕迹,装甲板扭曲变形,多处副炮彻底融毁。指挥室内,警报红光无力地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所有系统都因之前的过载而瘫痪了大半,刺耳的警报声早已被强制静音,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那名机械指挥官,僵硬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锈蚀的雕像。它电子眼中的数据流早已彻底崩溃,只剩下混乱的雪花和不断跳动的错误码。它那半生物半机械的头颅微微颤抖着,金属下颚无意识地开合了数次,才终於发出一串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干扰杂音和逻辑混乱的电子音,仿佛系统在无意识地呓语:
“疯子……这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世界……低等生物……碳基生命……怎麽可能……调用……世界意志?!这违背了……所有……战争法则……” “撤退……全体撤退……立刻进行超空间跳跃!最高优先级!离开这个该死的坐标!等待……等待主力军团抵达……再行评估……”
它再也顾不上任何战术目标、任何资源掠夺、任何帝国荣耀,此刻唯一的、最核心的逻辑指令,就是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地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逃离这个根本不按已知宇宙常理出牌的、疯狂的、恐怖的文明!
残存的、不足三成的万族战舰,如同被惊吓过度的鸟群,又像是看到了天敌的羔羊,仓皇无比地、毫无阵型可言地调转方向,甚至因为过度惊慌而发生了数起互相碰撞、挤压的惨剧也毫不在意,所有单位都只有一个念头——争先恐後地、狼狈不堪地向着那些尚未完全闭合的、扭曲的虚空裂缝逃窜而去,只求能尽快远离这片令它们从灵魂核心感到颤栗和绝望的空域。
来时的汹汹气势、不可一世的傲慢,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仓皇逃窜的背影和弥漫在空间中的、名为“恐惧”的余烬。
星空,暂时被净化了。笼罩神都的阴影,暂时褪去。
然而,神都之内,却无人欢呼,无人庆贺。
所有人,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怔怔地、失神地望着那片过於乾净、以至於显得有些陌生的空荡天空,彷佛还无法从那毁灭与创造并存的奇迹景象中回过神来。他们的目光,缓缓移向被皇后娘娘紧紧抱在怀中、气息奄奄、生死不知的陛下,移向周围城墙上、街道中倒下的无数同泽遗体,移向那些早已彻底消散、只余下一丝温暖记忆萦绕心间的英灵虚影……
胜利的代价,太过於沉重。沉重到让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都带上了难以化开的苦涩与悲怆。
血战暂歇,入侵者狼狈退去。但弥漫在神都废墟上空与每一个生灵心头的,却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无尽的疲惫,以及那虽然遥远却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高悬的、来自未知星海深处的、万族主力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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