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组战士们再次展现出高效的训练成果,拆卸、装车、固定……动作比来时更加麻利。凌晨四点左右,三支分散的车队如同归巢的溪流,在榆辽公路上重新汇合。
队伍明显庞大了许多!原有的三十二辆卡车之外,又多了整整二十辆崭新的吉斯5军用卡车!这些钢铁巨兽沉默地行驶在队伍中段,满载着崭新重武器和弹药。长长的车队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亮着微弱的车灯,如同一支钢铁洪流,碾过黄土高原的沟壑,带着毁灭与新生的双重气息,轰隆隆地驶向小柳乡。
当第一缕灰白的天光艰难地撕破夜幕,将小柳乡村口那棵老槐树的轮廓勾勒出来时,满载而归的车队带着一身征尘和浓烈的硝烟味,驶入了营地。引擎的轰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早已开始晨练的战士们纷纷停下动作,好奇而兴奋地围拢过来。
“嚯!这么多车!”一个正在练习刺杀的战士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明显多出来的一长串崭新卡车。 “还用问?看这架势,团长昨晚又端了鬼子老窝!大丰收啊!”旁边擦枪的老兵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放下枪就迎了上去,“兄弟们,搭把手卸车!”
宋兴华跳下指挥车,一夜未眠的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扫了一眼围上来的战士们,对闻讯赶来的副团长赵勇和司务长老王招招手:“老赵,老王!物资清点入库,仔细点!特别是那些新家伙,”他指了指那些崭新的卡车,“炮、重机枪、高射炮、子弹炮弹……一样别落下。我带兄弟们先去填填肚子,五脏庙快造反了!”
赵勇和老王看着那望不到头的车队,尤其是多出来的二十辆卡车,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团长放心!交给我们!您快带兄弟们去吃饭!”
宋兴华不再多言,领着参与夜袭、早已饥肠辘辘的战士们大步流星地走向飘出饭香的炊事班方向。
与此同时,在死寂的榆社县城指挥部里,松本少佐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心全是冷汗。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才拨通了旅团司令部的专线。
“莫西莫西!旅团长阁下!职下榆社守备队松本!万分抱歉深夜打扰!职下……职下有紧急军情禀报!”他的声音干涩紧绷,“昨夜……凌晨一时许,马家堡据点及黑石峪据点,同时遭到不明身份的八路军主力部队猛烈炮击!炮火极其猛烈……前所未见!职下判断……判断据点守军……恐已全体玉碎……”
电话那头,独立混成第4旅团旅团长片山省太郎少将正被副官叫醒,披着军服坐在办公桌前。听着松本那掩饰不住的惊恐汇报,片山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却没什么意外之色,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烦躁。最近这样的报告听得太多了!
“炮击?又是炮击?”片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不耐,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规模?火力配置?敌人番号?松本君,你难道一点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有吗?” 他打断了松本结结巴巴的描述,语气严厉。
“非……非常抱歉旅团长阁下!”松本的声音更低了,充满了惶恐,“敌人炮火来自远处,夜色深重,无法观测具体位置和规模……炮击后……据点……据点几乎被彻底摧毁……职下……职下为保存县城守军力量,未敢贸然出城救援……请旅团长阁下责罚!”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最后一句。
“八嘎!”片山忍不住骂了一句,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责罚?责罚有什么用?辽县丢了,现在榆社外围据点又被轻易拔除……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低沉下去,“知道了。坚守榆社县城,没有命令,不得出击!我会向军司令官汇报。你好自为之!”他重重地摔下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松本少佐如同虚脱般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冷汗早已湿透。
片山省太郎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足有半分钟。窗外,太原城的天空也开始泛白,但这曙光并未带来丝毫暖意。他拿起另一部专线电话,接通了位于太原的山西第一军司令部。
“莫西莫西,请接筱冢司令官……我是片山省太郎……有紧急军情汇报。”他的语气沉重而凝重。
第一军司令部作战室内,灯光彻夜未熄。筱冢义男中将站在巨大的华北作战地图前,背对着门口,肩背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地图上,代表八路军控制区的红色区域,如同蔓延的疽疮,触目惊心。片山省太郎在电话里汇报的榆社据点失守的消息,不过是雪上加霜。
“……片山君,情况我已知晓。”筱冢义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听不出太多波澜,“榆社县城务必坚守。敌情不明,贸然行动只会增添无谓损失。暂时……忍耐。”
放下电话,筱冢义男缓缓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地图上标注的各个部队位置。36师团、37师团深陷中条山泥潭,正与卫立煌部激烈绞杀,分身乏术;41师团驻防同蒲路北段,防备绥远方向的傅作义;独立混成第3旅团守备正太线西段,第9旅团在晋西北应对120师,第16旅团在晋东南……兵力早已捉襟见肘!手头唯一还能勉强机动的,只有片山的第4旅团和驻守阳泉的第3旅团部分兵力。
“大队……”筱冢义男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几个被标注为“遭敌重创”的地点,喃喃自语。以往一个精锐的野战大队,足以扫荡一片区域,镇压任何反抗。但如今呢?辽县一个加强大队连同县城守备中队,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榆社两个坚固据点,连求援电报都发不出就被抹平!敌人拥有了强大到可怕的炮兵火力!
一股冰冷的寒意爬上筱冢义男的脊椎。大队级别的兵力出去扫荡,不再是威慑,而是……送死!面对拥有如此重火力的敌人,联队,甚至旅团级别的力量,才能形成有效的打击吗?可兵力从哪里来?难道真的要向华北方面军低头,请求增援?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屈辱,但现实的压力如同冰冷的铁钳,越收越紧。他盯着地图上那大片刺目的红色,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