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目光扫过身边冻得脸色发青却依然咬牙坚持的战士们。他压低声音,开始讲述,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
“同志们,冷吗?饿吗?想想咱们长征过草地的时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天上飞机炸,地上子弹扫!草根树皮都吃光了,皮带都煮了充饥!多少战友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可咱们挺过来了!为什么?因为咱们是红军!是老百姓的子弟兵!咱们骨头硬!脊梁直!鬼子现在舒坦?那是他们死期快到了!他们在热水里泡着,在炭火边烤着,在酒桌上吹着牛皮…以为咱们八路军还在山里挨饿受冻?做梦!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咱们的炮口,已经对准了他们的狗窝!等会儿炮声一响,就是咱们给牺牲的战友、给受难的乡亲们报仇雪恨的时候!都给我把精神头提起来!让鬼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中国军人!”
战士们冻僵的脸上,眼神重新变得炽热,一股不屈的火焰在寒风中悄然升腾。
军营里,一间稍显宽敞的军官食堂内,气氛正酣。
几张拼凑起来的方桌上,摆满了酒井隼人费尽心思搜罗来的酒菜——几壶清酒,几盘酱菜,还有难得一见的、从附近村子里抢来的鸡鸭,虽然做法粗陋,但在这战时的县城里已是难得的“盛宴”。高桥大队的军官们,洗去了征尘,换上了干净的衬衣,围坐在桌旁。一天的疲惫似乎被热水和酒精驱散了大半,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几杯清酒下肚,有人开始高谈阔论,有人甚至扯着嗓子唱起了腔调怪异的东瀛小调,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清剿”任务的轻慢和对“土八路”的不屑。
“高桥君,”酒井隼人小心翼翼地给高桥健太斟满酒杯,脸上堆满笑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关于前次据点失守…对手绝非寻常游击队。他们…他们拥有数量惊人的重炮!威力极大!小林少佐…唉…”他适时地露出沉痛的表情。
高桥健太端着酒杯,眼神微眯,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液,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凝重。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同样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上位者的施舍意味:“酒井君不必过于忧虑。师团长阁下对辽县局势已有了解。”他顿了顿,观察着酒井瞬间亮起来的眼神,才缓缓道,“师团部已调拨一个山炮中队,加强至我部,预计三日内即可抵达辽县。”
“山炮中队?!”酒井隼人失声惊呼,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压低声音,但脸上的狂喜却再也掩饰不住,“太好了!有山炮中队坐镇,那些土八路的重炮…哼!”他仿佛瞬间找回了底气,腰杆也挺直了些,仿佛已经看到了复仇的曙光。
山林中,宋兴华的意识如同冰冷的幽灵,穿透重重阻碍,清晰地“看”着这场军官间的密谈。当“山炮中队”四个字清晰地传入他脑海时,他嘴角的冷笑更甚。山炮中队?看来鬼子是真被之前的炮火打疼了,一个县城防务,居然要额外加强一个山炮中队(通常只加强几门步兵炮或迫击炮),真是下了血本。可惜,你们没那个机会了。
他的意念微动,【空间投放】能力无声无息地发动。目标——县城中心那台为探照灯供电的柴油发电机冷却水箱。刚刚从商城兑换的冷却水凭空出现,瞬间灌满了水箱,并溢流出来,浇灭了滚烫的引擎缸体。
嗤——!
一声短促而怪异的蒸汽喷发声在寂静的发电机房内响起,随即是金属扭曲的呻吟。浓密的白烟迅速弥漫开来。值班的鬼子兵惊慌失措地扑过去检查,手刚碰到滚烫的缸体就被烫得嗷嗷直叫。他手忙脚乱地检查油路、电路,却找不到任何明显的外力破坏痕迹,水箱塞子好端端的,水却莫名其妙地满了?发动机缸体在高温骤冷下直接开裂报废!
“八嘎!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军曹气急败坏地吼道。
“不…不知道啊!突然就…就冒烟熄火了!”值班兵哭丧着脸。
“备用发电机呢?”军曹怒吼。
“没…没有备用!只有这一台!”值班兵的声音带着绝望。
“混蛋!”军曹一脚踹在报废的机器上,看着窗外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失去了巨大光柱扫射的城墙,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立刻排查原因!天亮前必须修好!否则军法从事!”
然而,这注定是个徒劳的任务。城墙上的探照灯,彻底瞎了。浓重的黑暗,成了城外山林中那支沉默大军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