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星眸初拭
踏出雨林边缘的那一刻，仿佛跨过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身后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混杂着腐殖质与奇异花香的湿暖空气，眼前则是带着山石草木清冽气息的、略显干燥的微风。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将连绵起伏的褐色山峦染上一层金边，与雨林内那终年晦暗的光线形成了鲜明对比。
舒婉儿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眼前，微微眯起了眼睛。久违的、毫无遮挡的强烈日光，让她那刚刚重见光明的灵瞳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与晕眩。视野中，色彩过于饱和，线条过于锐利，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慢慢来，别急。”林枫察觉到她的不适，放缓了脚步，声音温和。他左眼的蛊王瞳在阳光下微微收敛了那令人心悸的灰芒，右眼则清晰地倒映着舒婉儿那带着些许茫然与新奇的脸庞。
舒婉儿点了点头，深吸了几口山间清冽的空气，努力适应着。她放下手，再次尝试睁开双眼，这一次，她开始尝试去“解读”这个全新的视觉世界。
不再是依靠听觉感知的风声方位，不再是依靠触觉判断的路径坎坷，而是真真切切的“看”。她看到脚下碎石小径的每一处棱角，看到远处山巅裸露岩石的嶙峋纹理，看到天空中缓慢飘过的白云那蓬松柔软的轮廓，甚至能看到极远处一只苍鹰盘旋时，翅膀每一次扇动的轨迹。
这种体验，对于失明多年的她而言，震撼远超常人。每一片树叶的摇曳，每一只昆虫的振翅，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动与趣味。她像个初生的婴孩，贪婪地吸收着这个世界的光影与色彩。
然而，灵瞳重光，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的恢复。
当她尝试着像以前那样，去“感知”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细致，涌入了她的脑海。以往，她需要通过声音的折射、空气的震动、乃至皮肤对能量场的微弱感应，在脑海中构建一个模糊的模型。而现在，这一切仿佛被直接“投射”到了她的视觉神经上。
她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小的、五颜六色的灵气光点，如同有生命的尘埃，遵循着某种规律缓缓飘动。她能清晰地“看”到林枫周身那层内敛却坚韧的淡金色护体剑气，以及他左眼位置那团不断旋转、散发着冰冷死寂与奇异生机的暗灰色能量漩涡——那是蛊王瞳的本源。
她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林枫体内真元流淌时，在特定经脉节点产生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涟漪。这种洞察力，远超她失明时的心神感应！
“我的眼睛…好像能看到…能量？”舒婉儿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惊讶，轻声说道。
林枫闻言，心中一动，问道：“能看到什么程度？”
舒婉儿凝神望向不远处的一块山岩，集中精神。在她的视野中，那块看似普通的褐色岩石表面，开始浮现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土黄色光晕，那是它常年吸收大地灵气所残留的痕迹。而当她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一片灌木丛时，她能“看”到其中几只小型妖兽体内那微弱却活跃的生命能量光团，以及它们呼吸时与外界灵气交换形成的细微气流。
“很细微…但很清晰。岩石里残留的土灵气息，灌木后面藏着三只‘风狸’，它们在呼吸，能量在循环…”舒婉儿一边观察，一边描述，语气中带着发现的喜悦。
林枫点了点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舒婉儿的灵瞳，在解除封印后，不仅恢复了普通视觉，似乎还觉醒或者强化了某种“能量视觉”的能力。这无疑将极大提升她的感知和辅助能力。
“试着控制它，”林枫建议道，“像控制你的精神力一样，收束注意力，聚焦或者扩散你的‘视线’。”
舒婉儿依言尝试。她先是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极远处的一棵孤松上，视野瞬间被拉近，松针的纹理，树皮的裂痕，甚至一只在树皮下钻行的小虫，都清晰可见。随即，她又尝试将视野扩散开来，如同张开一张无形的网，笼罩方圆数十丈的范围，这个范围内所有能量波动的强弱、属性、流向，都如同星图般呈现在她的“心眼”之中。
这种掌控能量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力量感。她终于不再是需要被完全保护的那个累赘，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特而强大的能力。
“我好像…可以做到！”舒婉儿脸上露出了明媚而自信的笑容，那双重见光明的眼眸，此刻熠熠生辉，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一直在林枫肩头安静蹲着的赤焰，似乎也被舒婉儿的情绪感染，发出几声愉悦的“啾啾”声，用小脑袋蹭了蹭舒婉儿的脸颊。它虽然失去了那华丽的新尾，气息也比全盛时期弱了不少，但眼神更加灵动聪慧，体内那点金红色的血脉源光也似乎凝实了一丝。断尾之痛与生命源光的洗礼，仿佛一次涅盘，让它褪去了些许稚嫩，多了一份沉稳。
林枫看着舒婉儿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也是一松。一路行来的艰辛与付出，在此刻似乎都值得了。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赤焰的脑袋，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短暂的休整与适应后，三人继续沿着山间小径前行。离开了危机四伏的雨林，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玄明子未死，幽冥阁的威胁依旧如同悬顶之剑，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在雨林之外布下了天罗地网。
林枫将蛊王瞳的感知范围扩展到最大，灰阶的视野笼罩着前方的大片区域。山石、草木、溪流、乃至地底深处微弱的灵脉走向，都在他眼中呈现出能量的脉络。任何不属于自然环境的异常能量聚集，或者隐藏的杀机，都难以遁形。
舒婉儿则运用着她新生的能量视觉，负责查漏补缺。她的视觉对活物的生命能量和某些特定的能量陷阱尤为敏感，往往能发现林枫蛊王瞳忽略的细节。
“右侧那片乱石堆，能量反应有点不对劲，”舒婉儿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右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碎石区域，“太‘干净’了，几乎没有自然的灵气残留，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清理过。”
林枫左眼微眯，蛊王瞳聚焦过去。果然，在那片乱石区域，他“看”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分布均匀的暗色能量薄膜，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那片区域与周围的自然环境隔离开来。薄膜的能量属性，带着一丝幽冥阁功法特有的阴冷与诡谲。
“是‘绝灵陷阵’，”林枫沉声道，“擅长隐匿，一旦踏入，会瞬间隔绝内外灵气，并触发内部的攻击禁制。布置得很隐蔽，若非你提醒，我差点忽略过去。”
两人默契地绕开了那片死亡区域。
继续前行不过数里，林枫的蛊王瞳再次捕捉到异常。在前方一处狭窄的山谷入口，两侧的山壁上，看似天然形成的岩石纹理中，隐藏着数道极其纤细、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能量丝线。这些丝线交织成网，横亘在谷口，丝线上附着着微弱却歹毒的精神烙印。
“ ‘缚神丝’，”林枫冷哼一声，“专门针对神魂感知，一旦触碰，不仅会触发警报，更会直接攻击闯入者的神识。”
这一次，没等舒婉儿开口，林枫便已出手。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凝练的暗灰色寂灭剑气激射而出，并非斩向那些丝线，而是精准地点在丝线能量交织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嗤嗤几声轻响，那无形的能量丝网如同被抽走了骨架，瞬间黯淡、崩解，消散于无形。寂灭剑气对于这种纯能量构造的陷阱，有着天然的克制。
一路行来，凭借着林枫洞悉本质的蛊王瞳和舒婉儿敏锐的能量视觉，他们成功规避了至少三处精心布置的陷阱与埋伏。这些陷阱手法各异，但都带着明显的幽冥阁风格，显然是为了拦截可能从雨林中逃出的人，尤其是他们。
“看来，幽冥阁在外面布下了不少钉子。”林枫眼神冰冷，杀意隐现。这些埋伏证实了他们的猜测，玄明子及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我们得尽快离开南疆边境，”舒婉儿蹙眉道，“这里还是他们的势力影响范围。”
林枫点了点头。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必须在夜幕彻底降临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并尽量远离这片区域。
就在这时，舒婉儿的能量视觉再次捕捉到了异样。她猛地转头，望向左侧一片茂密的杉木林，低声道：“林子里有人！三个…不，四个！能量波动很强，带着杀气…他们发现我们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四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杉木林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瞬间便呈扇形散开，封住了林枫三人前后左右的去路！
这四人皆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带着遮挡面容的恶鬼面具，周身散发着凝练的煞气与阴冷的真元波动，赫然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为首一人，气息更是达到了金丹后期，手中握着一对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奇形短刺。
“果然等到了！”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林枫，舒婉儿！奉玄明子长老之命，特来取尔等性命，夺回蛊王遗蜕与灵瞳！”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四人同时发动了攻击！身形如电，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都是擅长合击之术的精英杀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林枫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