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灵弩箭无力坠地的景象,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青云门弟子头上,将他们之前的狂热和自信浇灭了大半。空中那肃杀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和尴尬。
李魁长老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青红交加。羞愤、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在他心头交织。他死死盯着下方那片依旧宁静祥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灵植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喘。
强攻?连破灵弩都奈何不了那诡异的篱笆,难道真要他亲自下场,去砍那些花花草草?或者让裂风雕直接扑击?不知为何,看着那绿意盎然的园子,他心底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忌惮,总觉得贸然冲下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连门都进不去就灰溜溜地退走,他李魁以后在青云门,在整个修仙界,都将成为天大的笑话!
必须谈判!对,谈判!自己毕竟是青云门长老,代表着仙门正统,对方再怎么诡异,也应该对青云门存有几分敬畏!
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怒火,李魁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恢复一些威严,但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气急败坏:
“沈青崖!休要再装神弄鬼!本长老承认你这防御有些门道!但这绝非你能够藐视青云门的资本!现在出来,与本长老面对面谈!否则,休怪本长老不顾身份,催动裂风雕,将你这园子连同整个落星镇,夷为平地!”
他这话半是威胁,半是给自己找台阶下。甚至不惜拉上整个落星镇,试图施加压力。
灵植园内,依旧沉默。
就在李魁以为对方又要无视他时,园子中央,那株最高大的、被沈青崖戏称为“镇园木”的小树苗旁边,一丛原本低矮的、叶片肥厚翠绿的“回音草”,忽然轻轻摇曳起来。
然后,沈青崖那通过植物扩音后略带失真的、慢悠悠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语气里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谈?”
“可以。”
“但我不喜欢抬头说话。”
“太累。”
“想谈,自己下来。”
“园门口有石凳。”
“另外,控制好你的鸟。”
“它的叫声,吵到我的星光草睡觉了。”
“它们正值生长期,睡眠质量很重要。”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个不懂事的邻居别在午休时间装修。
“噗——”
空中,不知是哪个定力稍差的刑堂弟子,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半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巴,憋得满脸通红。
其他弟子也是肩膀耸动,表情扭曲。他们从未见过李长老如此吃瘪!被人用这种语气,像是训斥小孩一样对待!还“控制好你的鸟”?“吵到草睡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魁气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感觉自己毕生的修养和威严,在今天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他恨不得立刻下令,让裂风雕把这鬼园子连同里面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一起撕碎!
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那诡异的防御,让他投鼠忌器。
“好!好!好!”李魁连说三个“好”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本长老就下来,与你‘面对面’地谈!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他强忍着屈辱,对裂风雕下达了原地待命的指令,然后身形缓缓降落,脸色铁青地走向灵植园那扇敞开的篱笆门。他刻意释放出筑基后期的强大灵压,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周身灵力鼓荡,衣袍无风自动,每一步落下,都让脚下的青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当他一只脚踏入篱笆门内,踩在那些厚实柔软的苔藓上时,他周身那汹涌的灵压,竟如同泥牛入海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是被抵消,也不是被压制,而是仿佛被这片土地、这些植物以一种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方式,悄然“吸收”了。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筑基修士,而像是一个……普通人,走进了别人家的后院。
这种力量被剥离的感觉,让他心中警铃大作,背脊瞬间被冷汗浸湿。他猛地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园内。
园子里,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洒下斑驳的光点,各种奇花异草安静生长,一只胖乎乎的玄龟正趴在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打盹,龟壳在阳光下泛着乌沉沉的光泽。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甚至……温馨。
但在李魁眼中,这平和之下,却隐藏着令他毛骨悚然的未知。
门口确实有几个由天然树根打磨成的石凳。李魁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坐上去,只是僵硬地站在门口,色厉内荏地喝道:“沈青崖!本长老已至,还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