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几日下来,永和宫暗地里的小动作明显增多,几个宫女太监神色惶惶,彼此猜忌。云澈冷眼旁观,心中了然。
时机渐渐成熟。
这日,云澈再次前往御药房。在经过一排存放历年药材入库记录的书架时,她“不小心”碰落了一册极其陈旧、边角破损的账本。
“哎呀!”她低呼一声,慌忙弯腰去捡。负责监视的太监也赶忙上前帮忙。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云澈的手指极其迅速地在账本内页某一张记录着“西域安息香”入库的陈旧纸片上,用指甲划下了一个极浅的、与那玄铁令牌上鬼面图腾一角相似的弯曲刻痕!同时,她袖中一枚极小的、她私下用药材汁液浸泡过的蜡丸掉落,无声地滚入书架最底层的黑暗缝隙中。
那蜡丸会在数日后融化,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与那日“鬼面”手下身上奇异念珠相似的檀腥气息…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将账本放回原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知道,这些细微的“线索”,迟早会被那些无孔不入的搜查者“偶然”发现。它们会将怀疑的视线,一步步引向西域,引向那些隐藏在深处的敌人。
当夜,云澈没有睡。她坐在灯下,摊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却并非写字,而是…画画。
她凭借记忆,将舅舅书中那“九转璇玑”锁的结构图,与自己殿中香炉底座的机关细节相互印证,进行推演和逆向还原。她的大脑在高度专注下,仿佛变成了一台精密的计算机,无数齿轮、卡榫、簧片在脑中组合、转动…
渐渐地,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数日后,一场大雪再次笼罩紫禁城。康熙于乾清宫召见心腹大臣,议事直至深夜。宫中各处戒备森严。
子时过后,永和宫东配殿(云澈虽晋嫔位,仍暂居东配殿,正殿需择吉日搬迁)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一道缝隙。一道纤细的黑影如同灵猫般滑出,落地无声,正是云澈!
她换上了一身与雪地颜色相近的浅灰色旧宫装,用布条紧紧束住身形,脸上蒙着深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在雪光映照下亮得惊人的眸子。
她没有走远,而是凭借白日观察和脑中计算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潜至永和宫后墙一处极其偏僻的角落。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宫灯和杂物,更重要的是,这里地下有一条早已废弃的、前朝用来排放雨水的小小暗渠入口,早已被碎石和枯草堵塞大半,无人注意。
但云澈根据舅舅的机关书和宫中旧档记载,推算出这条暗渠的另一端,可能通向…御药房附近的一处废弃井亭!
她需要一条在紧急时刻,能够避开所有耳目,直通御药房的秘密通道!那里是信息的核心,也是可能藏有更多秘密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搬开碎石枯草,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陈腐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没有犹豫,深吸一口气,毅然钻了进去…
黑暗中,她凭借记忆和触觉,在狭窄泥泞的渠管中艰难爬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一丝微弱的光线和冷风。她奋力推开尽头松动的石板,探出头去——
外面正是御药房后院那处荒废的井亭!成功了!
她迅速记下路线和出口特征,然后毫不犹豫地原路返回。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回到殿中,她换下衣物,处理好痕迹,仿佛从未离开过。但她的眼中,已燃起熊熊火焰。一条可能的生路和反击之路,已被她握在手中!
又过了两日,顾问行突然来访,脸色看似平静,眼底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锐利。
“云嫔娘娘,”他尖细的嗓音依旧,“皇上口谕:娘娘静养多日,颇见成效。然宫中近日事务繁杂,贵妃娘娘又需静修,六宫琐事无人打理。皇上念娘娘出身大家,敏慧贤淑,特旨娘娘暂代协理六宫之权,协助皇后娘娘处理宫务,即刻生效。”
协理六宫之权?!云澈心中巨震!康熙竟将如此重要的权柄交给她?!这是何意?进一步的试探?将她架在火上烤?还是…认可了她的“价值”,要让她更深地卷入权力漩涡,与贵妃乃至皇后打擂台?!
无论何种目的,这都是一步登天,也是…一步踏入更凶险的深渊!
云澈压下心中波澜,恭敬领旨:“奴才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圣恩。”
顾问行点点头,又道:“另有一事。皇上查知,前番有奸人利用宫中旧物渠道,私运禁药,图谋不轨。已着内务府彻查清厘一应前朝旧物。娘娘殿中那尊紫铜香炉,亦在清查之列,需即刻封存移送。”
他终于对香炉下手了!云澈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舍:“那香炉…瞧着倒是古雅…”
“皇上旨意,奴才不敢违抗。”顾问行语气不容置疑。
“既如此,便请公公取走吧。”云澈爽快答应,甚至亲自将香炉取出。在交给顾问行的那一刻,她的指尖似乎“无意”地在炉底那个极其隐秘的“璇玑”机关处,用力按了一下——方向正是她推演出的、彻底锁死机关的方向!
既然你们要查,那就查吧!看你们能从那彻底锁死的铁疙瘩里查出什么!
顾问行并未察觉,让人接过香炉,告辞离去。
送走顾问行,云澈独自站在殿中。协理六宫之权在握,暗渠通道已成,敌人阵脚已乱。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被动挨打的日子,结束了。
猎手,已然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