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翠站起身,有些紧张地看向云澈。
云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虑,示意挽翠去应门,自己则迅速将蒸馏装置挪到角落,用布盖好。
挽翠走到门边,隔着门缝低声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尖细、却陌生的太监声音:“奴才奉顾问行顾公公之命,前来给云答应送些过冬的用度。”
顾问行?云澈眉头微蹙。顾问行派人送东西,通常都会提前知会一声,或者由熟悉的面孔送来。这声音…很陌生。
她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宫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普通太监服饰、身形瘦小的太监,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他身边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有劳公公了。”挽翠依着规矩回应,并未立刻开门,“不知公公如何称呼?顾公公可有手谕?”
门外太监似乎顿了顿,才答道:“奴才小珠子,在乾清宫外殿当差。顾公公忙碌,只是让奴才跑个腿,并无手谕。”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乾清宫外殿当差的小太监?直接奉顾问行的命?这本身就有些不合常理。顾问行用人极其谨慎,绝不会让一个不常跑腿的小太监独自来她这敏感之地。
云澈心中警铃大作。她对着挽翠微微摇了摇头。
挽翠会意,隔着门道:“多谢公公,只是今日不便,还请公公将东西放在门外,奴婢稍后自取。”
门外沉默了片刻,那小太监似乎没料到会被拒之门外,语气略显急促:“这…这天寒地冻的,是一些棉絮和蜡烛,放在门外恐被雪打湿了…还是让奴才送进去吧?”
越是急切,越有问题。
“不必了。”挽翠的语气坚决起来,“放在门口即可,多谢公公。”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只听那小太监似乎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道:“那…那奴才就放这儿了。”接着,是包袱放在地上的轻微声响,和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
挽翠透过门缝确认人已走远,才小心地打开宫门,迅速将那个包袱拿了进来,重新闩好门。
包袱不大,入手柔软。打开一看,果然是几团新棉絮和一小包白蜡烛,看起来并无异样。
“小主,您看…”挽翠将包袱递给云澈。
云澈仔细检查着棉絮和蜡烛,手指一寸寸地捏过去。当她的手指捏到那包蜡烛的底部时,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小块异常坚硬的、似乎被蜡油包裹着的东西!
她的心猛地一沉!
小心地剥开表层的蜡油,里面赫然露出一枚…折叠得极小的、边缘被蜡封住的纸条!
果然有鬼!
云澈的心脏狂跳起来,示意挽翠保持安静,她走到灯下,小心翼翼地用簪子挑开蜡封,展开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极其简短的字迹,用的是一种模仿女子笔迹、却略显生硬的字体:
“腊八粥无恙,然膳房张婆子受重赏,其子赌债得偿。”
云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腊八粥无恙?!那之前的警告是假的?是故意扰乱她心神?还是…另有所图?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后半句!膳房张婆子?重赏?其子赌债?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她猛地想起,大约半年前,原主佟佳云澈还在承乾宫时,曾无意中撞见一个负责点心的膳房婆子(似乎就姓张!)偷偷将一些精致的点心残渣包起来藏入袖中,似乎是想带出宫去。当时原主心情好,并未声张,只轻斥了几句便放过了她。此事极小,早已被遗忘。
这纸条…是在提醒她,这个张婆子被人用重金(为其子偿还赌债)收买了?收买她做什么?与那碗“无恙”的腊八粥有关?还是…与别的什么她尚未察觉的事情有关?
这递纸条的人,是谁?是敌是友?他\/她如何知道这件微不足道的往事?他\/她透露这个消息,目的何在?是示好?是警告?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云澈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只觉得它重逾千斤。刚刚因蒸馏实验而获得的一点宁静和成就感,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信息击得粉碎。
这冰冷的永寿宫,从未真正平静过。总有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她,总有看不见的手,在试图将她推向未知的深渊。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依旧纷飞的大雪,目光变得无比冰冷。
蛰伏的日子,或许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