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子时正刻更响从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
就是现在!
云澈猛地坐起身,从怀中掏出那个经过处理的药瓶,脸上露出一种绝望、挣扎、最终归于决绝的神情——完美演绎给可能存在的窥视者看。她猛地拔开蜡封(这次是真的拔开),将瓶中那点混合着污泥的残液倒入口中,吞咽下去!
然后,她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猛地向后栽倒在草堆上,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嘴角缓缓溢出一丝…她刻意咬破舌尖逼出的鲜血!
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声息,仿佛真的毒发身亡!
几乎就在她“断气”倒下的同时——
牢房外那子时准时出现的穿堂风中,夹杂进了一丝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同于寻常巡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距离她牢门不远的地方,微微停顿了片刻。
云澈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此刻冻结了!她拼命维持着死亡的姿态,连眼皮都不敢颤动分毫,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控制呼吸和心跳,让其变得微弱到极致。
那脚步声停顿了大约三四息的时间,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随即又悄然远去,消失在风中。
成功了!果然有人在暗中监视!她赌对了!
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让她虚脱。但她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维持着假死的状态,心中飞速盘算。
监视者看到她“服毒自尽”后离开,必然会去复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有人来“验尸”吗?纳兰容若和隆科多的人,真的会如约前来“偷梁换柱”吗?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监视者会确认她死亡后,便任由她烂在这牢里?
时间再次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更久…
牢房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次不再是那悄无声息的窥探者,而是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多人脚步声!
云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牢门被猛地推开!
几个人影迅速闪了进来,带着一股夜露的寒意。
“快!动作快些!”一个压得极低、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响起!是纳兰容若!
云澈心中狂喜!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贵人!贵人!”纳兰容若冲到她的“尸体”旁,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恐惧,手指急切地探向她的鼻息和颈脉。
云澈强忍着没有任何反应。
“脉息…全无?!”纳兰容若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惊恐和绝望,“怎么会?!孙院判明明说…”
“容若少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催促道,似乎是隆科多麾下的心腹,“无论成败,必须立刻将人带走!否则天一亮就全完了!”
“对…对!”纳兰容若似乎强行镇定下来,声音依旧发颤,“快!将备好的…‘替换者’带进来!”
一阵窸窣的声响,似乎有人将一具沉重的、用草席包裹的东西抬了进来,放在了她旁边的地上。那东西的大小形状…似乎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他们要李代桃僵?!
云澈心中骇然!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具尸体来冒充她?!
“快!将贵人换出去!”纳兰容若急促地命令道。
两名黑衣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云澈抬起。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迅速,显然训练有素。
云澈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死亡”状态,任由他们摆布。
她被迅速抬出牢房,放入了一口早已准备好的、看似普通的运秽物的木桶之中!桶盖合上,视线彻底陷入黑暗。她能感觉到木桶被抬起,开始快速移动。
桶外传来纳兰容若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紧张的声音:“按计划路线,快走!我去处理后面的事!”
木桶颠簸着,似乎在被快速运送。云澈的心在黑暗中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成功了?她真的逃出来了?!
然而,就在木桶经过某个拐角,速度稍稍放缓的瞬间——
云澈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在抬桶的两个黑衣人那压抑的喘息声中,混杂进了另一个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叩击声!
咚…咚咚…
这节奏…她记得!这是那日在地宫之中,文玉手下那些黑衣人彼此联络时曾用过的暗号!
巨大的、冰锥般的恐惧瞬间刺穿了她的心脏!
这两个抬着她“尸体”的人…根本不是纳兰容若和隆科多的人!他们是…那个“主人”派来的!他们早就潜伏在附近,等着纳兰容若他们“偷”出“尸体”,然后…黄雀在后!
纳兰容若和隆科多…恐怕早已暴露!他们的计划,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木桶依旧在快速移动,但方向却似乎与她偷听到的计划路线截然不同!他们不是在将她送往安全之地,而是在将她带往…真正的绝地!
云澈躺在冰冷的、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木桶底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已凝固。
她以为自己看破了药瓶的破绽,演了一场瞒天过海的戏,却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掌心之中…
一枚自以为聪明的棋子。
而棋局,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