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任事村的责任消解(1 / 2)

刘子洋踏入“任事村”的村口时,脚下的青石板发出一声空洞的回响。这块刻着“各司其职”的石板,边缘已经被人凿得残缺不全,“各”字的撇画被撬断,“司”字的竖钩弯成了问号,“其”字的中间两横被挖空,“职”字的耳刀旁变成了“又”——整个石板像一张被揉皱的纸,透着一股敷衍的潦草。

村头的“公役房”曾是村民们商议村务、分配公共事务的地方,此刻却大门敞开,里面的桌椅被掀翻在地,墙上悬挂的“责任公约”被撕成了碎片,有个醉汉躺在公约的残片上打鼾,嘴里嘟囔着“多管闲事死得快”。几个本该负责清扫街道的村民,聚在公役房门口打扑克,看着满地垃圾哈哈大笑,说“谁爱扫谁扫,反正我不扫”。

“检测到异常责任信号消解。”宋悦薇的全息影像在公役房的门框上闪烁,投影出的责任担当图谱像被虫蛀的蛛网,“村内‘责任担当指数’暴跌至2%,‘公共事务参与度’下降99.9%。简单说,这里的人们对责任、担当、承诺的坚守正在崩塌,把推诿当智慧,把敷衍当能力,把逃避当自由,就像……驮着担子的驴,把担子卸了还以为获得了新生,却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她调出一组触目惊心的数据:“过去72小时,发生947起‘责任消解事件’:主持村务六十年的老村长任伯,突然把村里的公共账本扔进了臭水沟,说‘记这些谁该干啥的没用,各顾各的最省心’,还把祖传的《任事要略》烧了,说‘骗人的鬼书’;负责维护灌溉渠的水工,把工具当废铁卖了,说‘修这些破渠累死人,旱死拉倒’;甚至任事村的镇村之宝——明代乡绅共同立下的‘责任碑’(碑上刻着‘在其位谋其政,任其事尽其责’,记载着百年间村民各司其职的典范),碑上的文字正以每小时38处的速度模糊,碑体以每小时39处的速度风化,有人用推土机在碑旁挖了个坑,说‘挡路’。”

赵虎穿着村里水工的蓝色短褂,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责任检测仪,对着灌溉渠的缺口检测。缺口处的泥土已经干裂,渠水从缺口处汩汩流出,淹没了旁边的农田,几个负责修渠的村民却坐在田埂上抽烟,看着被淹的庄稼说笑:“淹了正好,不用种地了,省力。”检测仪屏幕上的绿色“责任担当波”变成了一条平直的黑线,发出尖锐的警报:“公共事务的‘责任认领度’为零,‘推诿行为频率’高达每小时21次——他们的责任感知被消解了,把担当当愚蠢,把逃避当聪明。”

他用镊子夹起一点渠边的泥土,放在显微镜下:“这是‘卸责雾’的固态颗粒,和‘乱史雾’‘浊美雾’同属熵组织的破坏因子,但专门针对‘责任中枢’和‘担当意识’。它能干扰大脑的前扣带回皮层,让人对责任的认知产生扭曲,对义务的履行产生厌恶,把‘尽职尽责’当成负担,把‘敷衍了事’当成智慧——而且这种干扰有‘群体传染性’,一个人的推诿会在四小时内让周围五人产生同样的想法,就像……一场迅速蔓延的懒惰瘟疫。”

苏清颜在村尾的“忆任堂”里,围着一口老陶锅忙碌。锅里熬着的不是汤药,而是她用记忆面包碎屑混合着任事村特有的“责任泉”泉水熬成的“忆任汤”。几个被责任消解困扰的老人用木勺舀了汤,慢慢饮着,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刚才……是不是太不像话了?”一个老水工看着灌溉渠的缺口,“想当年,为了保住这渠水,我和你任伯在暴雨里堵了三天三夜,怎么现在就……”

“这是‘责任记忆的抗卸性’。”苏清颜搅动着锅里的汤,汤面泛起的涟漪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烈日下,村民们合力修补堤坝,汗水湿透了衣衫却没人叫苦;寒风中,守夜人在村口巡逻,呵着白气却毫无怨言;灾年里,有余粮的人家主动接济贫困户,说“都是一村人,该帮”,“卸责雾能消解当下的责任,却很难彻底抹去深埋在记忆里的‘担当本能’(比如第一次完成任务的自豪、被人信任的温暖、集体克服困难的成就感)。这些记忆就像深埋地下的基石,就算表面的建筑塌了,基石也依然稳固。”

刘子洋走进村中心的“议事堂”。这座百年厅堂曾是村民们商议大事、分配任务的地方,此刻却像个废弃的仓库:墙上的“村务分工表”被涂鸦覆盖,“张三负责修桥”被改成了“张三爱修不修”,“李四负责教书”被涂成了“李四是个书呆子”;堂中央的“责任钟”(谁家没完成分配的任务,就敲响此钟提醒)被人拆了钟舌,钟体上被刻满了骂人的话;角落里的“功德簿”(记载着为村里做过贡献的人)被扔进了老鼠洞,有人笑着说“记这些假好人干嘛,谁知道背后干了啥”。

“找到源头了。”宋悦薇的全息影像出现在议事堂的房梁上,她的手指指向屋顶悬挂的一盏青铜灯,灯座上刻着的“尽职尽责”四个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灯座内部有一个‘诿责核心’,和赵虎检测到的卸责雾成分一致。它释放的‘责任消解波’,能让半径一千米内的责任意识全面崩溃,而且这种崩溃具有‘不可逆性’——暴露在雾中超过52小时,责任神经会产生永久性损伤,就像……生锈的齿轮,再也转不动了。”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人影突然从议事堂的阴影里走出来,长衫的下摆扫过地上的“村务分工表”,带起一阵灰色的雾气,所过之处,表格上的字迹迅速模糊。“刘子洋,你总是在守护这些无聊的束缚。”他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种轻慢的不屑,像在谈论一件麻烦的垃圾,“或者说,‘枷锁’?责任是强者的枷锁,义务是弱者的借口。剥离这些,才能让人‘自由’生活,不是吗?”

“熵组织的‘诿责者’。”刘子洋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和‘篡改者’‘毁美者’是一伙的,都想让人类变成没有担当的废物。”

“废物?不,是‘智者’。”诿责者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小瓶,对着议事堂内的“责任碑”拓片喷洒,原本清晰的碑文瞬间变得模糊,字迹扭曲得像在互相推诿。“责任是社会强加的负担,担当是自我感动的表演。能推就推,能躲就躲,才能活得‘轻松’。你看,那些推卸责任的,往往活得最滋润;那些尽职尽责的,往往累得像条狗。这才是‘现实’的规则。”

他打了个响指,议事堂的青铜灯突然炸裂,无数灰色的卸责雾像烟雾一样弥漫开来。屋外传来哄笑声,原本还在犹豫的村民彻底放开了:有人把分到的修路任务扔到一边,说“谁爱修谁修,反正我不修”;有人把答应照顾的孤寡老人锁在屋里,说“多管闲事没好报”;一个孩子问父亲“我们答应帮邻居收麦子的,不去吗”,父亲一巴掌打在孩子脸上,说“傻孩子,说过的话能当真吗”。

“看看吧,这才是‘聪明’的活法。”诿责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的慵懒,“没有了那些无聊的责任,没有了那些沉重的义务,每个人都只为自己活,多‘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