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慕尚的轮胎碾过私人会所门前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曹天宏此刻的心跳。车刚停稳,他便推开车门,甚至不等司机上前搀扶,踉跄着踏上汉白玉台阶。董事会上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反复撕扯——曹三站在投影幕前,身后是他挪用项目资金、勾结竞争对手的铁证,那些曾经对他点头哈腰的元老们集体沉默,父亲曹振邦最后那句“暂停你一切职务,回家反省”,如同冰锥扎进他的心脏。
“都滚!”曹天宏推开迎上来的侍者,猩红的眼睛扫过会所大堂里价值百万的水晶吊灯,那是他去年生日时特意订制的,如今看来只觉得刺眼。他踉跄着冲进二楼的密室,这是他的“安全屋”,墙壁采用防弹材质,陈列着他收藏的古董字画和限量版威士忌,平日里是他运筹帷幄的地方,此刻却成了囚禁失败的牢笼。
“砰——”水晶杯被狠狠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琥珀色的威士忌飞溅开来,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污渍。曹天宏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千里江山图》仿品,那是他为了彰显品味花重金买下的,此刻却觉得画中山河都在嘲笑他的狼狈。他抬手扯掉领带,随手抓起桌上的青瓷笔筒,朝着旁边的红木书桌砸去,笔筒碎裂,毛笔散落一地,墨汁溅到了他定制的西装上,留下乌黑的痕迹。
“曹三!你这个废物!你凭什么?”他嘶吼着,声音因愤怒而沙哑。在他的认知里,曹三永远是那个跟在他身后、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尾巴,是他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他想起自己无数次的打压——抢走曹三负责的新能源项目,把他贬去偏远的分公司,甚至在家族聚会上公开嘲笑他“烂泥扶不上墙”。可就是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弟弟,却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密室里的名贵摆件被他一件件砸毁,古董花瓶的碎片散落一地,限量版的腕表被他扔进垃圾桶,空气中弥漫着瓷器碎裂的粉尘和威士忌的醇香,形成一种荒诞的混合气息。直到他抓起最后一件东西——那是他十年前送给曹三的生日礼物,一支廉价的钢笔,曹三却宝贝似的用了好几年。他看着钢笔上磨损的笔帽,手臂突然僵住,疯狂的动作戛然而止。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他突然想起,曹三第一次在董事会上提出自己的见解时,是他当众撕碎了那份计划书,骂他“异想天开”;曹三负责的第一个小项目盈利时,是他暗中修改数据,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曹三被竞争对手陷害时,是他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每一次的打压,每一次的算计,都像是在给曹三的成长“施肥”,把那个曾经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弟弟,逼成了如今这个眼神锐利、算无遗策的对手。
“是我……是我亲手把他逼成这样的……”曹天宏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猎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最愚蠢的农夫,亲手浇灌出了葬送自己的荆棘。这种认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比失败本身更让他痛苦——他不仅输了,还是输给了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敌人。
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悔恨。他想起小时候,曹三总跟在他身后喊“大哥”,把自己最喜欢的糖果分给他一半;想起父亲让他带曹三熟悉业务时,曹三眼里满是崇拜的光芒。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贪婪,如果他能分一点点权力给曹三,如果他没有把事情做绝……无数个“如果”在脑海里盘旋,却再也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
密室里陷入死寂,只有曹天宏沉重的呼吸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渗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像极了他此刻的处境。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曹天宏颤抖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张秘书”的名字——那是他最信任的亲信,跟了他五年,帮他处理过无数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以为张秘书是来安慰他的,连忙按下接听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小张,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我知道你人脉广……”
“曹总,”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异常冰冷,甚至带着一丝疏离,“我刚刚向人力资源部提交了调岗申请,调去分公司做行政主管。以后……就不跟着您了。”
曹天宏的心猛地一沉:“调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你居然在这个时候走?”
“曹总,我也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张秘书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愧疚,“董事会已经放出话来,跟您走得近的人都会被调查。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实在不敢冒这个险。祝您……好自为之。”
电话被挂断,忙音在耳边响起,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醒了曹天宏最后的幻想。他颓然地放下手机,手指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终于明白,所谓的亲信,不过是依附于他权力之上的寄生虫,一旦他失去权力,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地弃他而去。
还没等他从背叛的打击中缓过神来,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父亲曹振邦的电话。曹天宏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爸,我知道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