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乱石坡的碎石染成暗赤色。林彻拄着那柄豁了口的木剑,指节还沾着未干的血渍——不是他的,是赵奎等人的。风卷过耳畔,还能听见远处林叶簌簌作响,像是在复述方才那半个时辰的惨烈。他低头看了眼左臂,霸体硬抗剑击留下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只是内里传来的隐痛提醒着他:炼气七层的灵力,终究撑不住霸体与剑骨的双重耗损。
“得找个地方调息。”林彻咬了咬牙,将木剑收回背后的剑鞘,脚步踉跄地往乱石坡深处走。他不敢原路返回外门驻地,方才反杀时动静太大,保不齐已有弟子往执事堂报信。虽说他是正当防卫,但在外门,“炼气期杀筑基”本身就是件足以掀翻天的事,没人会管谁先动手,只看结果——五个筑基初期弟子,死了三个,重伤两个,而他一个炼气七层,毫发无损(至少表面看是这样)。
他找了处被巨石遮挡的凹穴,盘膝坐下,指尖掐诀运转《青元诀》。可灵力刚在经脉里走了半圈,胸口就猛地一闷,一口腥甜涌上喉头。林彻赶紧压下去,心里暗叹:剑骨破妄时耗了三成灵力,霸体硬接赵奎的“裂山剑”又耗了四成,剩下的三成撑到现在已是极限,经脉都有些受不住灵力的冲撞了。
就在他闭眼凝神,试图用剑骨自带的微弱灵气滋养经脉时,远处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弟子的惊呼和议论。
“就是这儿!赵师兄他们就是在这儿出事的!”一个尖细的声音划破寂静,林彻瞬间睁眼,握住了背后的木剑。
来人是外门的巡逻弟子,约莫七八个人,都是炼气后期的修为。为首的弟子叫孙浩,平日里跟赵奎走得近,此刻他看着地上的血迹和散落的剑穗,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颤:“这……这血迹,是赵师兄的!还有王师弟的剑!”
有个胆子小的弟子往后缩了缩,眼神往四周扫:“孙师兄,我们……我们还是先报给执事堂吧?听说赵师兄是王执事的远房侄子,要是让王执事知道……”
“报什么报!”孙浩猛地回头,眼底满是惊惧,“你没听说吗?赵师兄带了四个筑基初期的兄弟来围杀林彻,结果全栽了!林彻现在说不定还在附近,我们这点修为,上去就是送!”
这话一出,几个巡逻弟子瞬间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林彻躲在凹穴里,听着外面的对话,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他早知道赵奎有靠山,外门执事王承宗——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出了名的护短。这次杀了赵奎,王承宗绝不会善罢甘休。
等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彻才松了口气,重新闭上眼。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恢复灵力,否则等王承宗带人来搜,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而此时的外门驻地,早已炸开了锅。
饭堂里,往日喧闹的场景消失不见,弟子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眼底的震惊。
“你们听说了吗?乱石坡那边,赵奎带了四个筑基初期的去围杀林彻,结果全没回来!死了三个,重伤两个!”
“真的假的?林彻不是才炼气七层吗?怎么可能打得过五个筑基?”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瞪大了眼睛,满脸不信。
旁边一个穿着灰袍的弟子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疤痕:“去年我跟林彻在同一个修炼场,亲眼见过他用木剑劈开过炼气九层的灵力护罩。那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对劲,现在看来,他身上肯定有秘密!”
“秘密?能让炼气期杀筑基的秘密,除了先天剑骨、先天霸体那种传说中的体质,还能有什么?”
这话一出,饭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先天剑骨,能让修士对剑道的领悟远超常人,甚至能自发产生破妄剑气;先天霸体,肉身强悍堪比妖兽,寻常法器都破不开防御。这两种体质,单独出现一种就已是天纵奇才,若是两种都有……
“难怪赵奎会死。”一个曾被赵奎欺负过的弟子低声道,“赵奎平日里仗着王执事的关系,在外面横行霸道,抢过不少弟子的修炼资源。这次怕是想抢林彻的东西,结果踢到铁板了。”
“嘘!你小声点!要是被王执事的人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就在这时,饭堂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着黑色执事服的弟子快步走进来,眼神凌厉地扫过全场:“都聚在这里干什么?不用修炼了?王执事有令,所有人立刻回自己的住处,不得随意走动!谁要是敢私传乱石坡的事,按门规处置!”
弟子们吓得赶紧散开,可等执事弟子走后,私下的议论却更烈了。“王执事这是想压下这事?”“压得住吗?三个筑基死了,这事早传到内门那边去了!”
而在执事堂的偏厅里,王承宗正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站着两个浑身发抖的弟子,正是从乱石坡逃回来的重伤者之一,名叫周明。
“你再说一遍!赵奎是怎么死的?”王承宗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周身的灵力波动让整个偏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周明跪在地上,伤口被灵力震荡得隐隐作痛,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回……回王执事,我们五个围住林彻后,赵师兄先动手,用了裂山剑。可林彻……林彻他根本不怕,左手直接抓住了赵师兄的剑,右手的木剑上有银白色的剑气,一下子就破了赵师兄的灵力护罩,还……还刺穿了赵师兄的心脏……”
“左手抓剑?银白色剑气?”王承宗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他一个炼气期,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肉身和剑气?”
“是……是先天体质!”另一个重伤弟子颤抖着补充,“我看见他硬抗我的剑时,身上有淡淡的金光,应该是先天霸体!还有那剑气,能破灵力护罩,肯定是先天剑骨!”
“先天剑骨……先天霸体……”王承宗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他活了近百年,也只在古籍上见过这两种体质的记载,从未想过会在一个外门弟子身上同时出现。若是寻常弟子,他或许会上报宗门,让内门长老来处置;可赵奎是他的亲侄子,是他在宗门里为数不多的亲人,就这么死了,他怎能甘心?
“不行,我必须亲手杀了他,为奎儿报仇!”王承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看向周明,“林彻现在在哪里?你们逃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他往哪个方向走?”
周明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恐惧:“没……没看见。我们当时吓得魂都没了,只顾着往回跑,没敢回头看。”
“废物!”王承宗一脚踹在周明身上,将他踹得喷出一口鲜血。“给我滚出去!通知所有执事弟子,封锁外门所有出口,搜!就算把整个外门翻过来,也要把林彻找出来!”
“是!”周明连滚带爬地退出偏厅,心里却满是绝望。他知道,王承宗这是要跟林彻不死不休了,可林彻连五个筑基都能杀,王承宗一个筑基后期,真的能打得过吗?
而此时的林彻,已经在凹穴里调息了一个时辰。他的灵力恢复了五成,霸体的伤口也基本愈合,只是经脉还有些隐隐作痛。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锐利地看向乱石坡外。
“封锁出口?王承宗倒是来得快。”林彻低声自语,他能隐约感受到远处传来的灵力波动,至少有十几个筑基期的修士在四处搜索。若是硬闯,以他现在的状态,未必能全身而退。
“得想个办法绕出去。”林彻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凹穴深处。他刚才调息时,发现凹穴后面的石壁似乎有些松动,好像是空的。他走过去,用手敲了敲石壁,果然传来空洞的声音。
“难道是条密道?”林彻心里一动,运转霸体之力,右手成拳,猛地砸向石壁。“轰隆”一声,石壁被砸出一个大洞,里面果然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黑漆漆的,看不清尽头。
林彻没有犹豫,弯腰钻进通道。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脚下全是碎石,走起来很不方便。他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亮后往前走,通道不算太长,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了前方的光亮。
他加快脚步,走出通道,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外门后山的竹林里。这里偏僻荒凉,平日里很少有弟子来,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没想到还有这种机缘。”林彻松了口气,刚想找个地方继续调息,却忽然听见竹林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立刻熄灭火折子,躲到一棵粗竹后面,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一个穿着青色外门服的弟子,手里提着一个药篓,看起来像是来采药的。那弟子走到林彻藏身的竹子旁边,蹲下身,似乎在寻找什么草药。
林彻暗自警惕,若是这弟子发现他,喊出声来,麻烦就大了。可就在这时,那弟子忽然“哎呀”一声,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药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
林彻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他现在需要了解外门的情况,这个采药弟子或许能给他提供信息。
“你没事吧?”林彻伸手将那弟子扶起来。
那弟子抬起头,看清林彻的脸时,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里喃喃道:“林……林彻?”
林彻心里一沉,看来他的名字已经传遍外门了。“是我。”他没有隐瞒,语气平静地说,“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问你一些事。”
那弟子名叫苏小雅,是外门里一个不起眼的弟子,修为只有炼气五层。她平日里经常被赵奎等人欺负,对赵奎恨之入骨,对林彻反杀赵奎的事,心里其实是有些敬佩的。只是此刻面对传说中“杀筑基如杀鸡”的林彻,她还是忍不住害怕。
“你……你想问什么?”苏小雅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
“王承宗现在在做什么?”林彻直接问道,“他是不是派人在搜捕我?”
苏小雅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王执事已经封锁了外门所有出口,派了十几个筑基期的执事弟子在搜山,还说谁要是能找到你,就奖励一枚筑基丹。不过……不过大家都很怕你,没人敢真的去找你,只是在外面装装样子。”
“筑基丹?”林彻挑了挑眉,心里冷笑。王承宗为了杀他,还真是下了血本。筑基丹是筑基期修士突破境界的重要丹药,在外门,只有年度考核第一的弟子才能得到一枚。
“还有,内门的李长老好像也知道这事了,刚才有人看见李长老的弟子来了外门,好像是来调查的。”苏小雅又补充道。
林彻心里一动。李长老,全名李青云,是内门的执法长老,为人公正,最看重门规。若是能让李长老知道事情的真相,王承宗就不敢随意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