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显威(1 / 2)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山谷之上,唯有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老胡那张饱经风霜却异常沉稳的脸。

他盘膝坐在洞口,浑浊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遭的黑暗。

今夜,由他守夜。

洞内,荆棘、卫紫绫、谷月轩三人终于得以放下连日奔波的戒备与紧绷的心弦,在干燥的草铺上沉沉睡去,呼吸均匀,抓紧这难得的休憩时光,为即将到来的恶战积蓄每一分力量。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厚重的云层,将山谷的轮廓温柔勾勒出来时,老胡早已起身忙碌。

篝火上架着一口小铁锅,里面翻滚着香气扑鼻的肉糜粥,旁边还烤着几张焦黄酥脆的烙饼。

食物的暖香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唤醒了沉睡的三人。

他们围坐在火堆旁,默默享用着老胡精心准备的早餐。

热粥入腹,暖意驱散了最后一丝疲惫,三人相视一眼,眼中没有大战前的凝重,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仿佛不是去闯那龙潭虎穴般的辟邪地宫,而是踏青赏春。

他们整理好行装,信步而行,朝着那隐藏在嶙峋山岩后的地宫入口走去,步履间竟真有几分闲适的意味。

荆棘立于那看似浑然一体的山壁前,目光锐利如刀,仔细搜寻着史燕临别前反复叮嘱的机关枢纽所在。

他的手指拂过冰冷的石面,感受着那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纹路变化。

终于,指尖在一处略微凹陷的石纹上停住,依照史燕所授的独特法门,运起一丝柔劲,或点、或按、或旋,动作精准而流畅,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咯喇……咯喇……”声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沉睡巨兽的骨骼在摩擦。

脚下的地面微微震颤,尘土簌簌落下,紧接着,一块巨大的石板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幽深莫测的入口。

一股混合着尘土与古老气息的阴风扑面而来。

石门洞开,一条由巨大山石开凿而成的甬道赫然呈现眼前。

甬道深邃,仿佛直通幽冥。

令人惊异的是,甬道两旁的石壁上,每隔数步便嵌着一盏长明不熄的青铜火烛,烛火跳跃,将整个通道映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这过于明亮的光线非但未能驱散阴森,反而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诡异,仿佛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窥视,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此地主人早已料到访客将至,正敞开大门,“恭候”大驾。

荆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反手“锵啷”一声,刀剑同时出鞘,寒光在烛火下流转。

他一步当先踏入甬道,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与狂傲,在空旷的通道中激起回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甬道笔直向下,空气干燥而凝滞,只有三人轻捷的脚步声和火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在回荡。

行进了约莫百丈之遥,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极其宽阔、气势恢宏的地下大厅出现在眼前。

大厅穹顶高耸,四壁雕刻着繁复而狰狞的古老图腾,中央矗立着几根粗大的蟠龙石柱。

然而,此刻吸引三人全部注意力的,并非这地宫的宏伟,而是大厅之中,那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身影。

荆棘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全场。

饶是他心志坚毅如铁,看清厅中人物的瞬间,瞳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缩,一股冰冷的怒意自心底升腾而起。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位身着华山派标志性的掌门服饰,腰悬名震天下的紫霞神剑,面容方正却带着复杂神色的老者——华山掌门曹岱时,那股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

越是面临强敌环伺的绝境,荆棘骨子里的那份冷酷与沉静反而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刀剑斜指地面,周身气息沉凝如山岳,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视着大厅中的每一个人,如同猛虎在评估着围猎的群狼。

大厅中央,负手而立、一身玄色飞鱼服、气息深不可测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游进,他那张被半张金属面具覆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幽深如寒潭。

游进左手边,依次是:华山掌门曹岱,面色尴尬,眼神躲闪;兽王庄庄主万青山,身材魁梧如铁塔,须发戟张,此刻却眉头紧锁,带着几分无奈;一位身着墨绿色劲装、袖口绣着诡异花纹、眼神阴鸷如毒蛇的中年人,不用猜,必是那以暗器毒药威震江湖的唐门门主唐飞!

游进右手边,阵容同样令人心惊:天山派掌门何未峰,须发皆白,手持拂尘,一派仙风道骨,此刻却面沉似水;他身旁是那位气质清冷、容颜绝美却目光锐利的天山派高手易兰;紧接着是铁面无私、名动六扇门的神捕史刚,面容刚毅;最后则是锦衣卫中凶名赫赫的封千户,按着腰刀,眼神凶狠。

荆棘心中冷笑:好家伙,真是好大的阵仗!全都是“熟人”!

无论这些人聚集在此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受胁迫也好,是还恩情也罢,他们的出现本身,就足以说明太多问题——辟邪宫的能量远超想象,而今日,一场血战已在所难免!

谷月轩心中尚存一丝侥幸,不愿相信眼前这些曾或多或少与逍遥谷有旧、甚至受过恩惠的前辈高人,竟会在此刻刀兵相向。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苦涩:“游指挥使?曹掌门?何掌门?万前辈?史神捕?你们……你们怎么会在此地?”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被谷月轩的目光触及,曹岱脸上的羞愧之色最为浓重。

当年荆棘默写出华山失传的《紫霞神功》等核心秘籍,无瑕子道长第一时间便派人完整归还,对华山有再造之恩。

他曹岱也曾当着无瑕子的面,拍着胸脯保证,无论发生何事,华山派永远站在逍遥谷一边。

可如今……游进以治愈他长子曹寅山沉疴为条件,换取他出手一次,守住这地宫大殿。

他万没想到,要阻拦的,竟会是逍遥谷的故人!这恩将仇报的滋味,让他如芒在背。

曹岱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避开荆棘那刀子般的目光,对着谷月轩涩声道:“谷贤侄……老夫实在不知你和荆贤侄为何成了朝廷钦犯,竟还……竟还牵连了无瑕子道长。

但以老夫愚见,这其中必是有什么天大的误会!听老夫一句劝,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朝廷法度森严,万万不能以武犯禁,铸成大错啊!”

他试图用“误会”和“朝廷法度”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无奈。

万青山也重重叹了口气,声如洪钟,却透着深深的无力:“谷少侠,荆少侠,卫姑娘!我兽王庄上下,承蒙逍遥谷多次援手,大恩未报,本不该行此恩将仇报之事!奈何……”

他看向游进,眼神复杂,“游指挥使早年于我有救命大恩,今日他亲口向我讨还这份恩情,老夫……老夫不得不从!得罪了!”

他抱了抱拳,脸上满是挣扎。

何未峰、史刚等人虽未再言语,但他们的沉默与站位,已是最明确的表态。

一道道或劝解、或无奈、或隐含威胁的目光,都聚焦在谷月轩身上,试图用旧情和压力迫使他们退去。

荆棘早已听得心头火起,那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猛地踏前一步,刀剑嗡鸣,一股凌厉无匹的锋锐之气骤然爆发,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劝解之声。

他环视众人,眼神睥睨,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聒噪!我荆棘行事,何须向尔等解释?管你们有天大的苦衷,还是狗屁的恩情!”

他刀尖遥指大厅深处,杀气冲霄:“今日,我来此只为一件事——斩下辟邪老鬼的狗头!你们识相让开,大家相安无事;若执意阻拦……”

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刀剑之上寒光暴涨:“我便连你们一起斩!”

话音未落,荆棘体内那早已臻至化境的宗师修为再无半分保留!

《御气诀》心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周身清蒙蒙的护体罡气瞬间凝实,如同实质的气焰升腾而起,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手中刀剑更是光芒大盛,锋锐无匹的刀罡剑罡吞吐不定,发出“嗤嗤”的破空厉啸!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霸道绝伦、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荆棘阻碍的武道真意——“披荆斩棘”,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爆发,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狠狠压向大厅中所有严阵以待的江湖高手!

这股突如其来的、强横到令人窒息的宗师威压,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大厅中激起惊涛骇浪!

除了深不可测的游进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微凝之外,其余所有人,包括曹岱、何未峰这等一派掌门,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骇然与震惊!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素来以桀骜狠辣闻名的逍遥谷二弟子,其武功竟已高深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尤其是唐门门主唐飞,他拢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竟被这股狂暴的气势压迫得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对于一个需要双手极度稳定、精微操控无数致命暗器的顶尖高手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辈狂妄!”极度的羞辱感瞬间冲垮了唐飞的理智。

他厉喝一声,眼中凶光爆射,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猛地从袖中甩出!

刹那间,无数点闪烁着幽蓝寒芒、喂有剧毒的梅花镖,如同暴雨梨花,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铺天盖地般射向荆棘周身要害!

这一手“漫天花雨”,狠辣刁钻,笼罩范围极大,显是含怒而发,欲置荆棘于死地!

面对这足以让普通宗师手忙脚乱的毒镖暴雨,荆棘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只是拂面而来的柳絮。

就在毒镖即将及体的瞬间,一道清冷的剑光如同灵蛇般乍现!

卫紫绫身形未动,手中那柄看似柔软的银色软剑却已化作一片流动的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