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景立刻放下碗筷,肃然应声。
岳不群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剑锋,直刺王景眼底,下达了最终的裁决:“斩草——必须除根!”
“是!”王景的回答干脆利落,眼中同样燃起冰冷的火焰。
这火焰,只为焚尽世间该杀之人。
而荒漠中的三人组,行程依旧坎坷。
他们在那片能把人逼疯的沙海草甸里,像没头苍蝇般足足转悠了三天!
干粮在消耗,水囊在变轻,焦躁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们的神经。
直到第三天黄昏,当视野尽头终于不再是单调绝望的沙黄与枯黄,一座巍峨大山的轮廓如同巨神般矗立在南方的地平线上时,三人几乎要喜极而泣。
“出来了!总算是走出来了!”刘二牛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这三天积郁在胸中的闷气全数吐尽。
绷紧的肩膀也松弛下来。
风笑更是兴奋得跳了起来,指着远山叫道:“看见没!看见没!就是那座山!地图上标的‘落鹰崖’!咱们加把劲,今晚就赶到山脚下扎营!”
“嗤!”令狐冲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斜睨着风笑,像看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风师弟,你这脑子是让沙子堵住了?没听过‘望山跑死马’?看着是近在眼前,真要赶过去,没准走到后半夜都到不了!老老实实歇一晚,养足精神再走!”
当晚,按约定本该是风笑守前半夜。
可仇人巢穴就在眼前,积压了十数年的血仇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刘二牛胸中剧烈翻腾,烧得他根本无法合眼。
他索性披衣起身,走到帐篷外,拍了拍抱着剑打瞌睡的风笑肩膀,声音低沉:“去睡,我来。”
风笑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话,打着哈欠钻进了帐篷。
荒漠的夜,死寂得可怕。
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贴着沙地刮过,发出呜呜的鬼泣声。
刘二牛抱剑坐在篝火余烬旁,背靠着冰冷的岩石,鹰隼般的目光穿透稀薄的夜雾,死死锁住南方那座大山的黑影。
胸中压抑了太久的杀意,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在寂静的催化下,正不受控制地疯狂滋长、咆哮,几乎要破胸而出!
就在这杀意即将沸腾到顶点的时刻——
“沙…沙沙…”
极其轻微、却又与风声截然不同的异响,如同毒蛇游过沙砾,突兀地钻进了刘二牛异常敏锐的耳朵!
不是风声!是脚步!而且是刻意放轻、却因人数不少而难以完全掩盖的脚步声!
方向,正从他们侧后方的沙丘阴影里传来!
刘二牛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他如同最警觉的猎豹,无声无息地伏低身体,右脚在沙地上极快地、极轻微地连跺了三下。
“笃,笃笃!”如同心跳般短促的暗号,穿透薄薄的帐篷布。
几乎是暗号落下的同一瞬间!
令狐冲和风笑的身影已如鬼魅般从帐篷里电射而出!
长剑出鞘半寸,寒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两人精准地伏到刘二牛身侧,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有人!摸过来了!人数不少!”刘二牛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无需多言,三人配合默契到了极致。
令狐冲和风笑立刻闪回帐篷,飞快地用衣物和包袱塞满睡袋,做出三个蜷缩熟睡的假人轮廓。
三人则迅速套上坚韧的乌金丝内甲,检查好暗器囊,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分散埋伏在帐篷外围的乱石和沙窝之后,屏住了呼吸,只余下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每一粒沙子滑落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侧后方那座沙丘的棱线上,终于冒出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他们如同沙漠里钻出的狼群,借着起伏的地形和稀疏的荒草掩护,无声而迅捷地向下包抄而来,目标直指那三顶孤零零的帐篷!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慷慨地洒落下来,清晰地勾勒出为首两人的身形和面孔。
左边一人,身形粗壮如熊罴,脸上横肉虬结,最醒目的,是右脸颊上一颗铜钱大小的黑痣!
右边一人,则略显精瘦,眼神阴鸷如鹰,左脸颊上赫然也生着一颗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痣!
当那两张烙印着黑痣、如同恶鬼标记般的面孔,清晰地映入刘二牛眼帘的刹那!
积压了十几年的血海深仇,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在脑海中炸开!
父母惨死的景象、乡亲们无助的哭喊、村庄燃起的冲天大火……所有被刻意尘封的痛苦记忆,瞬间变得鲜活无比,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然而,出乎刘二牛自己的预料。
预想中那焚尽理智的暴怒并未立刻吞噬他。
相反,一股极致的冰冷瞬间浇遍全身,将所有沸腾的情绪都冻结、压缩,凝聚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杀意!
他的嘴角,竟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扯出一个无声的、狰狞如野兽般的嗜血微笑!
那双在黑夜中死死锁定仇敌的眼睛,不再有愤怒,不再有痛苦,只剩下最原始、最赤裸的、属于顶级猎食者的冰冷寒光!
这一刻,山林猎人的本能彻底苏醒,他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他用最小的动作,朝令狐冲和风笑的方向,极其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目标确认——为首右颊生痣者,林蛟!血债血偿的对象!
三人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同样的疑问:这些悍匪是如何如此精准地找到荒漠中迷路的他们?又如何选择在这样一个夜晚发动突袭?
但现在,任何疑问都已不重要!
冰冷的剑锋悄然出鞘,无声地割开凝重的夜色。
埋伏在乱石沙窝中的三人,与正悄然合围上来的群匪,在死寂的月光下,如同两群在黑暗中狭路相逢、亮出了獠牙的猛兽。
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浓烈的杀机无声地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沙地上。
这一刻,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已然模糊不清。
弓弦在无声中绷紧,刀锋渴望着饮血,一场注定染红黄沙的杀戮盛宴,即将在这片无垠的荒漠死地,轰然拉开血色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