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咱们现在缺的是好马和望远镜。”营长言简意赅。
“马,我已经让后勤部想办法去搞了,尽量给你们配齐快马。望远镜……暂时只能优先保障各级指挥员,你们要多依靠眼睛和脑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北上路上,你们侦察营要打头阵,任务艰巨,责任重大。”
“请参谋长放心!侦察营绝不掉链子!”营长挺胸回答,眼神锐利如鹰。
看着这些在短时间内迅速搭建起来、并开始运转的新单位,我心中感慨万千。改变是巨大的,几乎是脱胎换骨。但在这变化的洪流中,我看到的依然是那些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坚韧,熟悉的那股子不畏艰难、敢打敢拼的精神。这,或许就是政委所说的,不变的内核。
四
整编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同时,部队北上的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展开。
根据总部指示和侦察情报,我们初步确定了北上路线:首先秘密穿越尚处于我军控制或游击区的一些通道,避开国民党军重兵把守的平津地区,然后选择敌人防守相对薄弱的冀东、热河边境地带,迅速出关,进入东北。
这条路线漫长而艰险,不仅要面对可能的敌军围追堵截,还要应对复杂的地理环境和严峻的补给问题。
这天晚上,我和傅师长、傅政委再次聚在师部那间点着煤油灯的屋子里,对着铺在炕上的大幅地图,最后敲定行动细节。
“第一阶段,我们必须高度隐蔽,昼伏夜出,快速通过冀中平原。”傅水恒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这里虽然是我们老根据地,群众基础好,但国民党特务活动也很猖獗,不能大意。”
“第二阶段,进入山区,路程难走,但相对安全。关键是补给点要设置好。”我补充道,“我已经命令后勤部和辎重团,在几个预设节点,秘密囤积部分粮食和弹药。”
傅必元指着关外广袤的东北地区:“出了关,才是真正的考验。那里情况复杂,有原来的抗联余部,有地方武装,有土匪,还有苏军……如何与他们打交道,尽快站稳脚跟,是重中之重。”
“主席指示,‘让开大路,占领两厢’。我们到了东北,也要采取这个策略。”傅水恒沉声道,“大城市和交通线,国民党肯定会拼命争夺。我们不去硬碰硬,而是深入到中小城市和广大农村,发动群众,建立巩固的根据地。只要我们有了群众基础,就有了立足之本。”
“是啊,”傅政委点头,“为人民服务的初心,到了哪里都不能忘。我们要让东北的老百姓知道,我们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来解放他们,帮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不是来抢地盘、刮地皮的。”
我们三人就细节又讨论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
走出屋子,夜凉如水。村庄大部分已经沉睡,只有巡逻队走过时偶尔传来一两声口令。远处,新编部队的驻地还隐约传来训练的号子声和脚步声。
傅水恒递给我一支烟,我们并肩站在老槐树下,默默地抽着。
“老陈,这次北上,不同以往啊。”傅水恒吐出一口烟圈,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关外天地广,但也人生地不熟。气候、地形、民情,都是新课题。部队刚改编,架子大,底子薄,这上万人的吃喝拉撒、行军打仗,压在你我肩上的担子,不轻。”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烟,辛辣的烟气刺激着喉咙,也让头脑更加清醒,“再难,还能比当年反扫荡、打游击的时候难?至少,我们现在兵强马壮,有根据地支持,有明确的战略方向。比起当初东躲西藏、缺衣少食的日子,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傅水恒笑了笑:“你这乐观劲儿,倒是没变。”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只是有些担心,‘系统’……进入休眠了。以前打仗,靠着它提供的积分兑换装备药品,我们占了不少便宜。现在这条路断了,以后,真的要靠我们自己了。”
我沉默了片刻。傅师长提到的“系统”,是我们三人,乃至极少数核心干部才知道的最大秘密。那个随着穿越者傅水恒而来的神秘助力,在过去几年对日作战中,确实发挥了巨大作用。但就在日本宣布投降后不久,那个只有傅水恒能“看见”的虚拟界面就黯淡了下去,提示进入“休眠”状态,仅存的少量积分也无法再进行大规模兑换,只留下了一句语焉不详的提示——“等待新纪元”。
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变数。我们早已习惯了在关键时刻依靠“系统”提供一些紧缺物资,如今这个外挂突然失效,未来的路,确实需要更加脚踏实地。
“靠我们自己,也一样能行!”我掐灭烟头,语气坚定,“我们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靠的不是什么系统,是党的领导,是人民的支持,是同志们不怕流血牺牲!以前能,现在更能!师长,别忘了,我们这支队伍的魂,从来没变过!”
傅水恒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得对!老陈,有你在,我心里踏实不少。”
正在这时,傅必元也走了出来,听到我们后半截对话,接口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魂当然不能变!我看啊,这次改编和北上,对我们队伍也是一次淬炼。去掉一些游击习气,增加一些正规化元素,但根子上的东西,必须牢牢守住!”
我们相视一笑,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信任在三人之间流淌。
五
几天后,整编工作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各团、各直属部队的架子基本搭建起来,主要干部已经到位。虽然人员尚未完全满编,武器装备更是差距巨大,但整个师的精气神已经焕然一新。战士们换上了赶制出来的新军装(虽然布料颜色还不统一),佩戴上了崭新的“东北野战军先遣第一师”的臂章,一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在驻地最大的场院上,举行了隆重的改编暨北上动员誓师大会。
傅水恒师长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看着台下军容严整、旗帜招展的队伍,情绪激昂:“同志们!我们是东北野战军先遣第一师!我们是党中央、毛主席派往东北的先锋!我们的任务,就是像一把尖刀,插向东北,为后续大部队打开通道,建立基地!前面有艰难险阻,有凶恶敌人,但我们有必胜的信心!因为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因为我们有为人民服务的初心!因为我们有敢于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的英雄气概!”
“为人民服务!”
“抢占东北!解放全中国!”
山呼海啸般的口号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冲破云霄。
傅必元政委带领全师指战员宣誓:“……遵守纪律,爱护百姓,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坚决完成党中央交给的光荣任务!为了新中国,前进!”
庄严的誓言在天地间回荡,每一个字都烙印在战士们的心中。
我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他们中有经历过长征的老红军,有在抗日烽火中成长起来的骨干,也有刚刚参军、满怀憧憬的新兵。番号变了,任务变了,但此刻,从他们眼中迸发出的那种光芒,那种为了理想信念不惜奉献一切的赤诚,与过去那些艰难岁月里我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不变的力量源泉。
大会结束后,部队按照预定序列,依次开拔。长长的队伍,像一条灰色的巨龙,蜿蜒着向北而去。步兵、骑兵、炮兵(虽然火炮还很少)、工兵、辎重兵……各种兵种井然有序。战士们步伐坚定,歌声嘹亮。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和傅师长、傅政委站在路旁的一个高坡上,目送着队伍远去。
“改变了番号,改变了任务,改变了编制。”傅必元政委轻声说,“但你看这队伍,这精神气,这为人民打天下的决心,何曾改变分毫?”
傅水恒师长目光悠远:“是啊,不变的,才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有了这个不变,任何改变,我们都能适应,任何困难,我们都能克服。”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已波澜起伏。北上,抢占东北!这是一条充满未知与挑战的道路,也是一条通往光明与胜利的道路。我们这支刚刚完成蜕变的队伍,将带着改变的番号与编制,怀揣着不变的初心与使命,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新的征程。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我们,将是推动这车轮的坚定力量之一。未来的东北黑土地上,必将留下我们先遣第一师浴血奋战的英雄足迹!
“走吧,”傅水恒收回目光,转身说道,“我们也该跟上队伍了。”
我们三人走下高坡,翻身上马,在警卫员的簇拥下,汇入了北进的洪流之中。身后,是曾经浴血奋战的冀中根据地;前方,是关系中国革命前途命运的广阔东北。
改变,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不变,是为了永远不迷失方向。
这支人民的军队,在改变与不变的辩证中,正走向一个崭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历史阶段。而我们,有幸成为这伟大征程的亲历者和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