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水恒团长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舒展的笑容,但随即收敛,目光锐利地看向我:“老陈,护航队的人选,你来定。要最好的兵,最悍的将,不仅要能打,更要机灵,懂地形,会跟各路‘神仙’打交道。”
“明白。”我沉声应道。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个连长、排长、老兵的名字。
护航队的组建几乎掏空了独立团的部分骨干。队长由一营长,那个打起仗来像头猛虎,却又粗中有细的山东汉子张大虎担任。大队神枪手王根生,以及一个懂点日语、心思活络的原东北军老兵赵永贵。队员更是从各连尖子中百里挑一,装备也优先换上了最新缴获的三八大盖和歪把子机枪,还加强了一个迫击炮班。
就在护航队紧锣密鼓进行适应性训练,熟悉预定护航路线时,坏消息传来了。日军显然也嗅到了风声。驻山西第一军司令部下属的特工队活动骤然频繁起来,多次在我们预设的物资交接点附近出现,甚至策划了一次针对我地方运输队的伏击,虽然被运输队灵活摆脱,但损失了一部分珍贵药材。
“狗日的小鬼子,鼻子真灵!”张大虎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傅水恒盯着地图,眼神冰冷:“他们想掐断我们的脖子。没那么容易。”
他看向我:“参谋长,鬼子特工队狡诈,硬碰硬围剿代价大,效果也未必好。得想个法子,把他们引出来,一次打疼,打怕!”
我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距离我们根据地边缘约三十里地的黑风峪。那里地势险要,沟壑纵横,是通往山区的一条要道,但也易于设伏。“团长,鬼子不是想截我们的物资吗?我们就给他们送个‘大礼包’。”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型。我们故意通过内线,向日军特工队泄露了一个“绝密”情报——独立团一批由海外侨胞捐助的“重要军事物资”(实则是经过伪装、内藏炸药和废铁的箱子),将于三日后夜间,经黑风峪秘密运入根据地。同时,我们调动小股部队,在黑风峪外围故布疑阵,做出勘察路线、安排接应的假象。
日军特工队果然上钩。第三日深夜,约一个加强小队规模的日军特工,穿着便于山地行动的胶底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黑风峪。他们行动专业,交替掩护,试图抢占峪口两侧的制高点。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他们踏入黑风峪第一步起,就已经踏入了死亡陷阱。李二奎的侦察排早已像幽灵一样散布在四周山梁上,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峪内看似天然的碎石坡、灌木丛下,是工兵排精心布设的连环雷区。
当鬼子大部分人马进入雷区核心地带时,随着张大虎一声压抑着怒火的“打!”,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刹那间,地动山摇!
预先埋设的拉雷、绊雷、踏板雷被接连引爆,轰隆隆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火光冲天,破碎的肢体和武器零件在硝烟中四散飞溅。几乎在爆炸响起的同时,两侧山崖上,王根生带领的狙击手们冷静地扣动扳机,精准地点名那些在爆炸中侥幸未死、试图组织反击的鬼子军官和机枪手。赵永贵的加强排则用密集的火力,封锁了峪口,切断了敌人的退路。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不足半小时,峪内的枪声和爆炸声便稀疏下来,最终归于沉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
天亮后打扫战场,确认歼敌四十三人,缴获大批精良的冲锋枪、手枪、电台和特种作战装备。我方仅两人轻伤。此战,不仅重创了日军特工队,更极大地震慑了敌人,为初生的护航行动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护航队首战告捷的详细战报,连同我们绘制的、初步构想的“全球物资网络草图”——上面标注了已建立联系的海外侨团、可能的物资集散地、秘密交通线以及敌我控制区节点——再次被送往总部。
据说,副总指挥在看到那张用简陋颜料和铅笔绘制的、却气势恢宏的“网络图”时,久久不语,最后猛地一拍桌子,对身边的参谋人员感叹:“一个独立团,不光仗打得好,竟然能有如此战略眼光!傅水恒、陈川他们,这是给全党全军趟出了一条新路啊!”
消息传回团部,傅必元政委拿着总部的嘉奖电令,走到团部门口,望着远处山峦间正在紧张训练的护航队身影,又回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那张越来越详尽的交通网络图。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梁,用一种混合着无限感慨、自豪与沉重压力的语调,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片承载了太多牺牲与希望的土地:
“这影响力……真大啊!”
风雪即将来临,天际铅云低垂。而我们知道,这条用智慧、鲜血和跨越重洋的信任铺就的道路,才刚刚开始。更艰巨的护航任务,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但独立团的旗帜,必将在这条生命线的每一个节点上,猎猎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