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砺刃。(2 / 2)

怎么回事?孙石头在等什么?难道出了什么意外?我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沁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身边的傅水恒却依旧沉稳如山,只是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他在等队尾,确保最后一个敌人都进入口袋最深处,防止有任何漏网之鱼在火力圈外。沉住气。”

就在他的话音落下不久,队伍最后面,几个拖拖拉拉、边走边系裤腰带的伪军,也骂骂咧咧、磨磨蹭蹭地踏入了峪口最狭窄、也是最致命的伏击圈核心地段。

几乎就在最后一个伪军的脚后跟完全踏入预定界限的同一瞬间——

那面我们期盼已久、仿佛等待了千万年的红色布条,如同被斩断的绳索,猛地从观察哨的位置急速落下,消失在草丛之中!

“信号弹!”傅水恒一直平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司号员兼信号兵,早已将信号枪举向天空,闻令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咻——噫!”三发拖着明亮绿色尾焰的信号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撕裂了山谷的宁静,如同三道夺命的流星,猛地窜上湛蓝的天空,在晨曦的背景下划出无比醒目的弧线!

总攻开始!

信号弹,就是点燃炸药桶的引信!

“轰!轰!轰!轰——!”

公路中央以及两侧缓坡下,预先埋设的“铁西瓜”和自制土地雷被瞬间同时引爆!一连串剧烈无比的爆炸声浪,如同晴空霹雳,猛然炸响!整个黑狼峪仿佛都在这狂暴的声浪中颤抖!硝烟、尘土、破碎的木屑和肢体混合着冲天而起,形成一片混乱的死亡之幕!一辆大车的车轮连同车轴被炸得粉碎,拉车的骡马受惊,发出凄厉的悲鸣,疯狂地挣扎蹦跳,将车上的物资甩得到处都是!伪军队伍瞬间炸营,惊恐的尖叫声、哭爹喊娘的哀嚎声、无头苍蝇般的奔跑声混杂在一起,秩序荡然无存!

几乎就在地雷爆炸的巨响传来的同一瞬间,“嗵!嗵!”两声略显沉闷的发射声从一排的陡坡阵地上传来!掷弹筒开火了!两发五十毫米高爆弹带着死亡的呼啸,划过短暂的抛物线,精准得令人发指地砸在了头车和尾车附近!

“轰!”“轰!”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爆炸!头车上,那名日军机枪手刚刚条件反射地将“歪把子”轻机枪架上车顶,还没来得及拉动枪机,就连人带枪被猛烈的爆炸气浪直接掀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重重摔落在地,不再动弹!尾车附近,几个反应迅速、试图依托车体组织环形防御的日军士兵,也被这精准的炮火覆盖炸得血肉模糊,非死即伤!

“打!”傅水恒对着那部简陋的、只能通到主阵地的土制电话话筒,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命令!

刹那间,原本寂静的黑狼峪,变成了烈焰与钢铁交织的死亡熔炉!复仇的火力,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陡坡上的乱石后方,缓坡上的灌木丛深处,无数条灼热的火舌喷涌而出!一排战士们组成的交叉火力网,像一把无形的、巨大的铁扫帚,带着死亡的尖啸,兜头盖脸地扫向已然陷入混乱和惊恐的日军队伍!步枪清脆的单发射击声、p18冲锋枪那独特而急促的“哒哒哒”连射声,在爆炸的余音中交织成一曲狂暴的交响乐!尤其是那两挺冲锋枪的连续火力,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就将好几个试图依托车体残骸或同伴尸体进行抵抗的日军士兵扫倒在地!

二排阵地上,那挺捷克式轻机枪也开始了它欢快而致命的歌唱,“咯咯咯……咯咯咯……”富有节奏感的点射和短点射,将炽热的弹雨精准地泼洒向已经彻底崩溃的伪军人群。子弹钻入人体的闷响、中弹者的惨嚎、以及被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或者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的伪军,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伪军完全失去了有效的指挥和抵抗意志,变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狙击组!孙石头!打掉那个正在挥刀的鬼子军官!”傅水恒透过望远镜,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目标——那个鬼子曹长,虽然被最初的爆炸搞得灰头土脸,但显然战斗经验丰富,他竟然挣扎着爬到了一块石头后面,抽出了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嚎叫着,试图收拢残兵,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此人必须立刻清除!

他的命令刚落——

“砰!”

一声略显沉闷、但穿透力极强的步枪射击声,从峪口外侧的制高点上传来!那是孙石头手中的那支带瞄准镜的莫辛纳干发出的死亡之吻!

傅水恒的望远镜视野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正挥舞着军刀、面目狰狞的鬼子曹长,他的脑袋如同一个被重锤击碎的西瓜般,猛地向后一仰,一股红白混合物从后脑勺喷溅而出!他手中的指挥刀脱手飞出,在空中翻转了几下,叮当落地。他那刚刚还充满凶悍之气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这精准至极、远超常规射程的狙杀,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日军残兵最后一点组织抵抗的勇气和核心。失去了现场最高指挥官,剩余的几名日军虽然仍在凭借单兵素质和武士道精神负隅顽抗,但在掷弹筒时不时的精准轰击(重点照顾任何试图集结的火力点)和赵铁锤突击班以“三三制”小组形式的迅猛清剿下,抵抗迅速被瓦解,一个个被消灭在车体旁、岩石后。

“预备队,上!”傅水恒纵观全场,判断时机已经成熟,果断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早就摩拳擦掌、等候多时的刘大脚,猛地一挥手臂,带着三排的战士们,如同下山的猛虎,以娴熟的战斗小组队形,迅速冲下了山坳,扑向一片狼藉的战场。他们的动作迅猛而有序,分工明确:有的小组持枪高度警戒,迅速控制住那些跪地举手、魂飞魄散的伪军俘虏;有的小组如同猎豹般冲向尚且完好的大车,检查帆布下的物资,并警惕可能存在的诡雷;还有的小组则开始冷静地对战场上进行最后的清扫,给垂死的敌人补枪,确认战果。整个缴获和控制过程,条不紊,高效迅速,丝毫没有过去常见的哄抢和混乱场面,充分体现了平时严格训练的成果。

“报告队长!战场初步清理完毕!”赵铁锤兴奋中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通过临时架设的电话线传到了指挥所,“初步统计,击毙日军十三人,伪军九人,俘虏伪军二十一人!缴获基本完整的大车四辆,骡马五匹!具体物资正在紧急清点中!”

“按预定方案执行!优先搬运弹药、药品、金属工具!十分钟后,必须开始撤离!爆破组准备,销毁剩余车辆残骸和无法带走的物资!”傅永恒对着话筒,发出了干净利落的指令,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松弛下来,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带着满意与自豪的浅浅笑意。

战士们开始紧张而有序地行动起来,撬开木箱,将一箱箱鬼子制式步枪子弹、手榴弹,以及珍贵的磺胺粉、急救包等物资,快速搬到骡马背上,或者用扁担挑起。傅水恒和我走下指挥所,踏上了依旧弥漫着浓烈硝烟和血腥气息的公路。空气中混杂着火药、鲜血、泥土和骡马粪便的刺鼻气味。看着战士们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动作矫健的身影,看着他们之间那默契的配合,以及脸上那无法抑制的、混合着胜利喜悦与初次经历残酷战斗后复杂情绪的光芒,我知道,我们成功了!不仅仅是战斗的胜利,更是对我们过去一个月所有努力、对傅永恒那套超前理念最有力、最直接的证明!

这一仗,不仅缴获了我们急需的大量武器弹药、粮食被服(更重要的是,这场干净利落的胜利,为傅水恒那神秘的“炎黄”系统,提供了极其可观的大量“积分”,这是他后来私下告诉我的),最最关键的是,它用无可辩驳的胜利事实,证明了傅水恒那套“现代练兵理念”和“系统战术思想”的惊人价值!证明了我们这一个月来流淌的每一滴汗水,脱掉的每一层皮,都是值得的!它极大地提振了全队的信心,凝聚了军心,铸就了军魂!

回去的路上,队伍虽然带着激战后的疲惫,负重前行,但士气高昂,步伐坚定。王栓柱这位经历过无数硬仗的老兵,主动走到傅水恒身边,看着他那张年轻却已显露出非凡气度的脸庞,由衷地、重重地说道:“队长,服了!真服了!心服口服!这仗打得……嘿,真他娘的痛快!像是大人打小孩儿,从头到尾,都被咱们攥在手心里捏着打!”

傅水恒笑了笑,目光投向远方层峦叠嶂的太行群山,看着蜿蜒行进的、已然脱胎换骨的队伍,轻声道:“王班长,这只是个开始,一次小小的测验。咱们的胃口,会被这胜利喂养得越来越大。咱们的刀,也会越磨越锋利。”

我回头望去,黑狼岭方向,依旧有几缕象征性的青烟袅袅升起,飘散在蔚蓝的天际。我知道,第一中队这把经过精心锻造、并由今日之血火成功开刃的锋利宝剑,已经正式出鞘,寒光乍现。它的锋芒,必将饮更多敌酋之血,它的名号,必将让太行山中的日伪军闻之胆寒。而我们脚下的这条抗战之路,正因为有了正确的方向和锋利的武器,正向着更广阔、更艰难的战场,坚定地延伸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