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夹杂着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气,缓缓浸染了太行山苍茫的天空。白昼里震耳欲聋的枪炮轰鸣已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唯有山风掠过焦土断木时发出的呜咽,仿佛在为白日的牺牲者低唱挽歌。
傅水恒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战壕壁,借着朦胧清冷的月光,清点着队伍所剩无几的物资。白天的两场恶战,虽然凭借系统的辅助和几分侥幸成功击退了日军的进攻,但他们这支本就人员不满编的小队伍,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又一名战士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在黄昏时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将年轻的生命留在了这片血色山岗。
如今,这片饱经摧残的阵地上,连同傅水恒自己在内,只剩下四个还能动弹的人。除了对他忠心耿耿的狗蛋,另外两名战士分别是性格沉稳、臂力过人的铁柱,以及年纪最轻但眼神犀利的石头。弹药在白天高强度的战斗中消耗巨大,即便有系统时不时的补充,此刻也已所剩无几。而更为严峻的是,维系生命的口粮和救治伤员的药品,几乎已经告罄。
“水恒哥,就剩这点……王牌了。”狗蛋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沮丧,他将一个几乎空瘪的干粮袋递到傅水恒面前,里面只剩下小半块硬得能硌掉牙、颜色黑黄的杂面饼。
傅水恒沉默地接过干粮袋,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块饼子掰成四份,尽管每一份都小得可怜。他将其中三份递给狗蛋、铁柱和石头,自己留下了最小的一块。“省着点,慢慢嚼,垫垫肚子就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他自己则将那块小得几乎一口就能吞下的饼子放进嘴里,用唾液慢慢软化,然后极其认真地咀嚼起来。粗糙的麸皮刮擦着干涩的喉咙,带来轻微的刺痛感,但他却吃得异常专注,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珍馐。因为这不仅仅是食物,这是活下去所必需的能量,是继续战斗的燃料。
“系统,调出可兑换列表。”他一边缓慢咀嚼,一边在心中默念。积分栏上显示着87点,这个数字看似不少,但若要支撑四个人在敌后复杂险恶的环境下生存、转移、并继续与敌人周旋,无异于杯水车薪。
半透明的蓝色界面瞬间展开:
【7.92毛瑟步枪弹(10发):1积分】
【杂粮饼(1公斤):1积分】
【急救绷带(1卷):1积分】
【清水(5升):1积分】
【边区造手榴弹(1枚):2积分】
列表依旧,并没有出现什么奇迹般的新选项。他迫切需要更多的积分,同时也急需一个相对安全、可以暂时休整的落脚点。继续固守这个几乎被炮火犁平、目标显着的山头,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日军后续部队包围歼灭的命运。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傅水恒抬起头,目光扫过身边三名疲惫不堪却眼神坚定的战友,声音虽然因疲惫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里目标太大,鬼子明天肯定会调集更多兵力,甚至会用山炮、迫击炮进行覆盖式轰炸,留下就是等死。”
狗蛋、铁柱和石头三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力点头。经过白天那两场在绝境中逆转的战斗,傅水恒已经用他精准的枪法、临危不乱的指挥,尤其是那些仿佛“凭空而来”的关键弹药和食物,在他们心中建立了绝对的、近乎盲目的权威。
“水恒哥,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俺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铁柱瓮声瓮气地说道,他粗壮的胳膊上缠着浸血的绷带,但眼神依旧像饿狼般凶狠,充满了对鬼子的仇恨。
“对!跟着水恒哥,打鬼子!绝不含糊!”石头也紧跟着附和,他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握枪的手指关节却因用力而发白,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傅水恒心中微微一暖,一股热流在胸腔中涌动。这就是战友,是在绝境中能够将后背相托、给予毫无保留信任的兄弟。他不再多言,从怀中掏出一张从牺牲排长身上找到的、已经磨损严重、边角卷起的地图,借着越来越明亮的月光,仔细地辨认着上面模糊的等高线和地名标记。
“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他用手指点着一个标有模糊印记的小山头,“向东,绕过前面这个大山坳,据说有一条采药人走的小路,可以通往根据地边缘的几个村庄。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老乡,弄到必要的食物补给,同时打听主力部队转移的方向和消息。”
计划已定,四人不再耽搁,趁着浓重的夜色掩护,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浸透战友鲜血、遍布弹坑的残酷阵地。傅水恒手持上了刺刀的汉阳造走在最前面,得益于系统“基础射击精度提升”状态虽然已过,但似乎残留了些许对感官的微弱增强效果,他努力在黑暗中辨识着脚下崎岖不平的山路,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警惕地捕捉着周围风吹草动可能带来的危险。
山路极其难行,根本没有路,只能在荒草、荆棘和乱石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进。饥饿如同噬骨的蚂蚁,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伤口在运动下传来阵阵刺痛,这一切都在无情地折磨着每一个人的身体和意志。但强烈的求生欲望,以及对找到组织、继续战斗的信念,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支撑着他们疲惫不堪的身躯,一步步向前挪动。
约莫艰难行进了两三个小时,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黎明即将来临。就在他们准备寻找一个隐蔽的石缝或山洞稍作休整时,一阵隐约的、被山风撕扯得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飘进了他们的耳朵。
那声音夹杂着凄厉的哭喊、绝望的哀求,以及……一种他们无比熟悉且痛恨的、属于日军的狰狞狂笑!
四人瞬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齐刷刷蹲下身体,迅速隐蔽在茂密的灌木丛之后,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
“是鬼子!”狗蛋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握着枪杆的手因为极度愤怒而青筋暴起。
傅水恒立刻用手势示意他保持绝对安静,自己则凝神屏息,努力分辨着风中传来的信息。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在山坳的下方,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型村落的方向。
“还有……好多乡亲们的哭喊声……他们在哭……”石头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还年轻,对苦难的承受力终究有限。
傅水恒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三人跟上,然后猫着腰,借助岩石和树木的掩护,极其小心谨慎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他们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处地势较高的坡地,借着晨曦那愈发清晰的微光,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只见下方狭窄的山坳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户人家、依山而建的小村子,此刻正笼罩在冲天的烟火与无尽的恐怖之中。几间低矮的茅草屋已经被点燃,火蛇肆虐,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浓密的黑烟如同怨魂般直冲尚未完全明亮的天空。村口那片不大的打谷场上,黑压压地聚集着几十个村民,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被七八个端着明晃晃刺刀、面目狰狞的日军士兵如同驱赶牲口般围在中间。
一个穿着肮脏绸布衫、戴着瓜皮帽、点头哈腰活像一只哈巴狗的汉奸翻译,正趾高气扬地对着瑟瑟发抖的村民大声呵斥着什么,唾沫星子横飞。而一名戴着圆框眼镜、腰挎指挥刀、神态倨傲的日军少尉,则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用戴着雪白手套的手,随意地在人群中指指点点,最终,他的手指停留在了一个梳着乌黑大辫子、虽然面带菜色却难掩清秀的年轻姑娘身上。
两名日军士兵立刻发出淫邪的笑声,挺着刺刀冲进人群,粗暴地伸手要去拉扯那个姑娘。姑娘的父亲,一个身材干瘦、佝偻着背的老农,如同护犊的母鸡,拼命张开双臂挡在女儿身前,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构筑最后一道防线。一名日军士兵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抡起枪托,狠狠砸在老农瘦削的脊背上!老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踉跄几步,重重地摔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畜生!我日你小鬼子祖宗!”坡地上,性情刚烈的铁柱目睹此景,目眦欲裂,热血瞬间冲上头顶,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下去拼命,被身旁的傅水恒死死用手臂按住。
“别冲动!冷静点!”傅水恒压低声音,语气严厉得如同冰碴,“看清楚!不足,现在硬冲下去,不是英勇,是送死!不但救不了人,还得把咱们自己全搭进去!”他的声音同样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按住铁柱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眼前这活生生、血淋淋的暴行,远比任何黑白影像和文字记载都要残酷百倍千倍!那是一种直刺灵魂、令人发指的邪恶!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乡亲们被鬼子糟蹋、屠杀吗?!”狗蛋的眼睛也红了,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肉里。
傅水恒强迫自己几乎要炸裂的头脑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来自后世的记忆碎片和熟读的《孙子兵法》箴言在脑海中激烈碰撞。“兵者,诡道也。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强攻绝对不行,力量对比悬殊,必须智取!
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刀锋,迅速扫过下方的地形。村子依着山势建造,鬼子主力都集中在村口的打谷场,村头设有一个用木头搭建的简易了望哨,上面站着一个负责警戒的鬼子兵,视野开阔。而在村子的另一头,靠近山脚的位置,似乎有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路蜿蜒通向更深的山里。
“系统,”他在心中急呼,“立刻兑换一个炸药包!再兑换四公斤杂粮饼,二十升清水!”
【消耗积分20点,兑换炸药包(5公斤)一个。消耗积分8点,兑换杂粮饼4公斤,清水20升。剩余积分:59点。】
几乎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相应的物资便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茂密的草丛里,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石头!”傅水恒迅速开始部署,语速快而清晰,“你的枪法是我们中最准的,留在这里,立刻寻找最佳射击位置,隐蔽好!听我的枪声为号,你的首要任务,就是用最准的一枪,打掉村口了望哨上那个鬼子哨兵!干掉他,打乱鬼子的部署!”